輪到組織部那三位參加考察組的成員回答問題了。
他們自然都是有看法的,隻是在剛才那種場合不便表态就是了。
這的确是一種不平凡的基本功,連周劍非這個組織部新來的部長也不得不暗自佩服。
三個人在部長和常務副部長的面前都表了态,簡明扼要。
其中兩個人百分之百地站在張清雲一邊,他們是處長和幹事。
另一位巡視員呢?别看他官階不高,卻說出了一套獨立的見解,引起了全場的注意。
他說:
“我個人的看法,陳一弘、馮唐都可以提拔,但是權衡利弊,陳一弘最好交流提拔,否則會引起不必要的麻煩!”
“為什麼?”周劍非問。
“有人反對得很厲害,人數雖然不多但能量很大,特别是個别老同志。
”
這位巡視員如實說出了自己的看法,卻沒有将話說完。
他希望同去的另外兩位能給予支持和補充。
但接過話題的卻是常務副部長吳澤康。
他微笑地望着巡視員,說:
“你指的是丁奉吧?人家都說他想當三江市的‘教父’哩!”他似覺不妥又連忙更正和補充:“當然,這種形容不對,不過,這位老人家确實花樣多,難侍候就是了!陳一弘的那兩件事,不,三件事都是他們提出來的。
個體戶問題是近幾天才冒出來的,說明他們也在搞調查,而且有收獲,抓到了新問題。
”
他這幾句話是說給周劍非聽的。
他知道周劍非雖然在省上工作過,但時間不氏,後來便一直在地、縣工作,對全省幹部情況和内部錯綜複雜的關系了解不多。
周劍非自然是注意到了,特别是那句“想當三江的‘教父’!”這就是說想當而實際沒有當上。
“教父”自然是借用詞,用不着對其過多的褒貶,但憑着自己的經驗,想當而未當上有時比“當上了”還難纏。
一個地方有了這麼個把兩個人,就夠你頭痛的了。
于是他問:
“這位丁奉是什麼人?”
吳澤康笑笑說:
“一言難盡,哪天我詳細向你彙報。
簡單說,他原來是三江市的一個局長,年紀大了想當人大副主任或者政協副主席沒有當上去,不滿意,便事事出難題對誰都看不順眼,有這麼幾個人同他一鼻孔出氣,事情就很難辦了。
”
周劍非聽出了問題的複雜性,卻順口開了一句玩笑:
“他為什麼取這麼個名字?丁奉可是東吳的一員戰将哩!”
吳澤康不愧是幹部情況的活字典,連枝微末節也裝在腦子裡,當下便回答道:
“據說他小時多病,家裡便給他取了個女性的名字叫了鳴鳳,長大後他讀了三國演義,便将名字改成丁奉,中間的鳴也去掉了。
”
在座的人都覺得挺新鮮,不約而同地笑了。
周劍非又問:
“這位丁奉将軍有多少人馬?”
依然是開玩笑的口吻。
“唉,七八個人十幾條槍!”
吳澤康也用開玩笑的口氣。
還是那位巡視員又插了一句:
“他們經常打出錢老的招牌,說錢林書記如何如何支持他們!”
吳澤康愣了發言者一眼,臉上的表情很微妙。
也許他立即意識到了周劍非當過錢林的秘書,也許巡視員反映的事和他掌握的情況有出入,總之,他鄭重其事地反駁道:
“那是拉大旗作虎皮,錢老怎麼會支持他們,三江市的老幹部多數也是反對他們那種搞法的。
”
周劍非懂得吳澤康這一番為錢老申辯的意思。
他沒有表示什麼态度,也無從表示。
在錢老身邊工作的那一段時間裡,前一階段來找錢老的人很多,有省級機關的也有地、州、市的,多是領導幹部,他記不起有了奉這個名字,也許見了面會認識吧。
至于後一階段,也有人來找,那就不是各級領導幹部。
而是紅衛兵,造反派,那裡面自然不會有丁奉的了。
他沒有在這個話題上延伸,卻又扯起了新冒出來的個體戶問題,巡視員端木信回答說:“是高國強廳長找人個别談話時收集到的。
那是八十年代初期陳一弘在縣上當管農業的副縣長,樹了十面專業戶為旗子,據說其中有人是騙子。
問題不在于個别人,而是剛才高廳長的‘兩個暫且不說’,暫且不說的才是重點,要給陳一弘上綱的。
冒出來,考察組來不及調查。
”周劍非沒有再問什麼,他看看表快十二點了,他心中已經有了主意便宣布散會,一切等明天下午再說。
大家走了,周劍非繼續留在辦公室裡用紅機子往省委書記趙一浩家裡打電話。
接電話的是趙一浩的夫人田融。
她說趙一浩還沒回來。
周劍非問她是否知道他去了哪裡。
她說吃過晚飯就出去的,也許在辦公室,你試試看吧。
周劍非撥通了趙一浩的辦公室,書記果然在那裡。
周劍非笑道:
“這麼晚了還不休息?”
電話上傳來趙一浩那灑脫的笑聲:
“你不是也沒睡嗎?有事?”
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