蓋前文寫西門之于金蓮,已不啻如花如火矣。
過此十三回内,又是瓶兒的事,是寫其如花如火者,又皆瓶兒之如花如火者也。
然則必出春梅于瓶兒之前,見得與金蓮同功一體,生死共之,不得不先寫春梅也。
夫先寫春梅。
止雲收用而已,畢将春梅較蕙蓮、來爵媳婦之不若,何以為之《金瓶梅》哉!固知此與雪娥生波起浪,皆是作者特為春梅地步。
見得此日春梅已迥非昔日之春梅,而雪娥夢夢,自不知之,宜乎有許多閑事。
是故此回雖為金蓮私仆作火種,卻是為春梅作一番出落描寫也。
寫春梅,全帶三分傲氣,方與後文作照。
寫與雪娥淘氣處,偏不一番寫,偏用玉樓來截住上文,少歇另起,且必于第二日另起。
人知金蓮進言之妙,不知作者且特特寫一玉樓與金蓮翻案,針鋒反映。
見得作孽者自作孽,守分者自守分。
然則如無風起浪之金蓮、木梅固不足論,而即如凡有炎涼之來,我不能自守,為共所動者,皆自讨苦吃也。
故後文處處遇金蓮悲憤氣苦時,必寫玉樓作襯。
蓋作者特特為金蓮下針砭,寫出一 玉樓,且特特為如金蓮者下針砭,始寫一玉樓也。
寫起事之因,作兩番寫。
寫要雪娥,亦作兩番寫。
淘氣,亦必春梅、雪娥鬧一番,再寫金蓮、雪娥鬧一番。
見得如此淘氣,而月娘全若不聞,即共至其前,亦止雲“我不管你”,又雲“由他兩個”。
然則寫月娘真是月娘,繼室真是繼室,而後文撒潑諸事,方知養成禍患,尾大難掉,悔無及矣。
故金蓮敢于生事,此月娘之罪也。
看他純用陽秋之筆,寫月娘出來。
一路寫金蓮用語句局住月娘,月娘落金蓮局中,有由來矣。
其偏愛聲口如畫,又見不待瓶兒初來方見也。
欲寫梳攏桂姐,卻從子虛處出來。
一者又照瓶兒,二者又點結會,三者又襯銀兒。
子虛一邊,不言中的情事、又現成,又幽折,且并不費力。
乃原在芙蓉亭會内,叙瓶兒後數語現成鍋竈中來。
妙,妙!行文之樂,至此何如? 未寫瓶兒,乃又夾寫一桂兒。
見得西門作孽,惟日不足,而色欲一道,寫無所底止。
一部大書,皆是此意。
下棋一段,為是閑情,卻又是明明為琴童描寫一事,在前,庶後文一提,而看官心頭眼底已如活見,不待至金蓮叫入房中而後知之也。
文情狡滑,一至如此。
香绡染處紅餘白,翠黛攢來苦味甜。
阿姐當年曾似此,縱他戲汝不須嫌。
話說潘金蓮在家恃寵生驕,颠寒作熱,鎮日夜不得個甯靜。
性極多疑,專一聽籬察壁。
春梅沒處出氣,走往後邊廚房下去,槌台拍凳鬧狠狠的模樣。
】那孫雪娥看不過,假意戲他道:
】“怪行貨子!想漢子便别處去想,怎的在這裡硬氣?”春梅正在悶時,聽了這句,不一時暴跳起來:“那個歪斯纏我哄漢子?”雪娥見他性不順,隻做不聽得。
春梅便使性做幾步走到前邊來,一五一十,又添些話頭,道:“他還說娘教爹收了我,俏一幫兒哄漢子。
”挑撥與金蓮知道。
金蓮滿肚子不快活。
文情周匝,妙甚。
隻見孟玉樓搖飐的走來,
】笑嘻嘻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