擺着——”
“士珍!”
“大哥,人善被人欺,馬善被人騎。
你說句話兒,小弟這便率手下兄弟将這些狗娘養的東西一個不剩趕出小站!”
“你說夠了嗎?!”袁世凱眼中出火,緊握成拳狀的雙手微微抖着,心中怒火已是一拱一拱往上蹿。
然而,眸子移動間見徐世昌忙不疊丢眼色過來,猶豫着又強壓了下去。
睃眼王士珍,語氣沉甸甸地喝道。
“大哥,難道——”王士珍怔怔地望着袁世凱,嘴唇翕動着喃喃道,“難道你能咽下這口氣……他們這可……”
“閉嘴!”袁世凱睃眼王士珍,幹咳了聲,臉上怒色已然消失得無影無蹤,“芝泉(段祺瑞字),你先拿我帖子去見聶大人,看他有甚需要,鼎力相助。
聶大人此番防堵義和團匪衆,關乎社稷安危,不得有絲毫怠慢!”
“嗻!”
“好端端的氣氛都被你攪了!”袁世凱瞟了眼馮國璋,臉上挂着一絲笑色掃眼周匝,“一場誤會,讓諸位見笑了。
來來來,吃酒吃酒。
你們還傻愣着幹什麼?!”嘴裡雖自說着,隻他心思早已不在了這裡。
好不容易捱得月上中天,打發了衆人離去,袁世凱目光憂郁地長長透了一口氣,說道,“菊人兄有何高見?”
“慰亭兄心裡怎生想?”徐世昌背着手,立在天井當中仰臉看天,淡淡道,“可覺着咽不下這口氣?”“這還用說?!咱新編陸軍自打建立何曾受過這等氣?!”不待袁世凱開口,王士珍細碎白牙咬着說道,“大哥,榮祿這明擺着信不過你。
倘不趁其立足未穩一舉擊潰,來日必有後患!”
“士珍以為我新編陸軍可穩操勝券?”徐世昌悠着步子說道。
“武毅軍、甘軍與我新軍相較,猶如草芥,何堪一擊?士珍願立軍令狀。
隻要大哥一句話,小弟率所部便将他們——”
徐世昌淡淡一笑,輕輕搖了搖頭插口道:“士珍老弟,武毅軍、甘軍這陣子又是添槍又是增炮,實力已遠非昔日可比了。
即便真打退他們,以我萬把新軍,不說這舉國數百萬軍隊,便京畿駐軍隻怕便足以将我們化為灰燼!”袁世凱眉棱骨抖落了下:“菊人兄所言極是。
”徐世昌擡手捋着颔下稀疏的山羊胡子:“但兵戈相見,新軍便非隻與此二軍交手,而是與舉國兵馬作戰。
故唯今之計,隻有與其周旋,以期——”
“周旋?怎麼周旋?!”
“混賬!”袁世凱陰沉着臉怒聲喝住王士珍,“菊人兄,你接着說下去。
”“聶士成、董福祥二軍屯駐此間,說白了,老佛爺放心不下慰亭兄,怕你感恩涕零,統兵進京勤王!”徐世昌咽了口唾沫,語聲幽幽道,“新軍實力,老佛爺亦有耳聞。
局勢動蕩之際,棄用之間,菊人以為但非萬不得已,老佛爺是不忍舍此精銳之師的。
故隻要慰亭兄坦然處之,與聶、董二軍和平相處,新軍必保無虞。
”
“這——”
“袁兄若不放心,”徐世昌沉吟着說道,“可令新軍加強戒備。
另外,南撤山東一路駐兵空虛,亦可早作準備。
”“嗯——”袁世凱長籲了口氣,移眸望着王士珍、馮國璋二人,道,“你們這便回去,要兄弟們都眼睛放亮着些,他日但誤我大事,小心我要他腦袋!”
“嗻!”
“還有,沒有我的命令,不得輕舉妄動!”
“大哥,這要是——”
“違令者斬!”
“嗻。
”
直瞅着二人消逝在垂花門外,袁世凱古井樣的眸子凝視着徐世昌,壓低嗓門問道:“菊人兄要慰亭坦然處之,不知怎的講法?”徐世昌嘴角不易察覺地掠過一絲笑色,輕咳兩聲道:“菊人這話不是說得很明白了嗎?以慰亭兄才智,難道還揣摩不透?”
“菊人兄意思,慰亭當唯老佛爺之意是從?”
“這——”
“菊人兄就痛快些好嗎?”袁世凱蝌蚪眼中滿是焦急神色,“但能助慰亭渡此關頭,他日慰亭定——”“你我兄弟,還說這些客氣話?”徐世昌已是半蒼的眉毛揚了下,長歎口氣說道,“實在此事關系匪淺,菊人唯恐誤了慰亭兄前程呐。
”袁世凱苦笑了下:“我這前程現下怎樣,菊人兄還看不出來?你心裡怎生想,便照直說出來吧。
”
徐世昌仰臉望着漸漸消失在雲層後邊的月亮,似乎在沉吟着什麼,又似乎什麼也沒有想,良晌,看了袁世凱一眼,歎道:“慰亭兄真是聰明一世,糊塗一時呐。
皇上那侍郎是好做的嗎?但老佛爺一句話兒,莫說侍郎,便性命隻怕都難保!”他掃了眼袁世凱,“可你倒好,不上折請辭,反倒——”
“人家這登上門來,我又能奈何?總不能将他們都拒之門外吧。
”袁世凱不勝苦澀地咽了口唾沫,說道,“其實在北京城,我便感覺到有一種危機在頭上盤旋,稍有差池就會大禍臨頭。
”一陣瑟風掠過,滿院氣死風燈不安地抖動着,更平添了幾分陰森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