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草湖靜靜的,這是一片悲傷的湖,也是一片多情的湖。
望草湖就是北湖,傳說這兒曾是蘇武牧羊的地方。
多少年前,這兒曾是碧波蕩漾,水草茵茵。
沙鄉有位叫望草的女子,因癡戀氣節不凡的牧羊人蘇武,常常站在北湖邊,怅望那個懷抱使節棒的英氣男人。
月圓月又缺,春去秋又歸,十九年恍然而過,妙齡女子白發早生,雙目失明,卻最終未能向心上人訴一曲衷腸。
蘇武解除囚禁,随使節歸漢的那一天,癡情女子縱身投入湖中,為情而去。
沙鄉人為紀念她,也為了表達對美好愛情的向往,遂将北湖改為望草湖。
誰知幾個世紀過去了,當年草肥水美牛羊成群的望草湖,如今早已是一片鹽堿地,旱沙灘。
林雅雯還沒到沙湖縣前,沙湖縣政府作出一項決定,劃地招商,鼓勵當地農民還有外鄉人前來墾荒種地,改造沙湖。
幾年過去了,當年規劃的農場非但沒成規模,反而因地界或産權引發的糾紛源源不斷。
開發商與鄉政府,開發商與開發商之間,紛争不斷,沖突疊起。
這兩年,林雅雯為北湖的糾紛,也沒少付出努力。
就在馮橋視察沙湖的前一天,蘇武鄉的毛鄉長還跑到縣上向她訴苦,說工作實在沒法幹,開發商不把鄉上的幹部當人,說話口氣能淹死人,老百姓又罵他們是漢奸,簽訂不平等條約,把偌大的一個望草湖白給了人。
林雅雯當時心說:“活該,誰讓你們好大喜功,盲目開發,弄下這個爛攤子,看咋收拾?”轉念一想,毛鄉長跟她一樣,也是無辜者,是跑去給别人擦屁股的。
當年的始作俑者,早已因開發望草湖的驕人政績,升到市裡面做官去了。
一提這些事,林雅雯的心就痛,就憤。
政績兩個字,害了多少事,坑了多少人!可做為後來者,她還得在政績上下功夫!
蘇武鄉位于沙湖縣最北部,跟胡楊鄉毗鄰。
兩個鄉原本是沙湖的南湖跟北湖,中間隔着長城。
這長城也不知哪年修的,有說是明長城,也有說是秦始皇修的,總之,是一道土牆子将南北二湖分隔開來。
兩個鄉的情況大同小異,都是幹旱缺水,沙化現象嚴重,眼看要立不住人了。
不同的,就是胡楊鄉屬于流域以内,蘇武鄉劃在流域外。
這流域,就是令人頭痛的胡楊河流域。
林雅雯是一大早就出發的,趕到蘇武鄉時,已是上午十一點多,遠遠的她就望見,鄉政府裡擠滿了人,黑壓壓一片,又像是在上訪。
這年月,哪個鄉政府要是一年不被農民擠上幾次,那就不叫鄉政府,該叫廟了,輪到縣太爺們給農民燒高香了。
圍擠鄉政府還算輕的,也就是沙窩離縣城遠,農民進城不方便,若不然,早給你跑去圍擠縣政府市政府了。
林雅雯剛來時,一看到這種場面,就吓得不知所措,當着那些怒火中燒的農民,大氣都不敢出一聲,現在,早已鍛煉了出來。
按沙鄉人的說法,經多見廣,皮厚了,臉成城牆了,怎麼轟也不怕。
孫愔見狀,心虛地問:“林縣,要進去麼?”
“不進去跑來做什麼?”林雅雯反問了一句,腦子裡,已在緊急思忖對策。
車子剛到鄉政府門口,還沒來得及停下,就有人從院裡跑出來,邊跑邊喊:“縣長來了,我們找縣長!”裡面的人一聽來了縣長,全都轉了身。
他們知道跟毛鄉長嚷也是閑的,如今的鄉政府,除了催糧,再就是抓計劃生育,大的事兒,屁也解決不掉一個。
林雅雯走下車,冷冷地掃一眼衆人。
這是一種氣勢,也是一種心理,無論心裡怎麼想,樣子上,必須做得生氣,不耐煩,而且要帶點兒威嚴。
要不,等一會你說的話,就也成了屁,沒人理睬的。
“什麼事?”她問帶頭沖上來的徐大嗓子。
徐大嗓子五十來歲,長得老,看上去有六十歲,林雅雯也是在處理土地糾紛時跟他認識的。
此人以前在村辦小學當老師,有點文化,後來轉正考試沒通過,辭退了,因此對鄉政府有了仇。
前些年仗着他當老師時那點兒威望,也在望草湖弄了塊地。
沒想他剛一弄到手,望草湖的政策變了,既不允許小戶開井,也不允許私下倒賣土地,隻能将土地交回鄉上。
徐大嗓子是個日鬼人,仿佛買地時就打定了主意,要跟鄉上縣上幹到底。
在縣鄉兩級沒批準的情況下,他擅自鼓動六個小戶,每人集資一萬五,在望草湖邊上打了眼井。
水還沒送到地裡,就被縣水利局關井隊強行關停了。
于是,徐大嗓子的上訪之路便開始。
林雅雯第一次到蘇武鄉,當時沒搞清徐大嗓子的為人,聽了他幾句話,認為他講得頭頭是道,句句在理,就道:“你的事我記下了,三天後你到縣上來,我給你答複。
”沒想徐大嗓子跟後就甩出一句:“來回一趟得花不少錢,你給我報銷?”
“報銷!”當時的林雅雯是想盡快制止事态,同時,也想給鄉幹部們做個表率,别見了農民就吹胡子瞪眼,不拿人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