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售她的靈魂麼?
驚奇的倒是三姑娘,在打火機的亮光下,田野的全副新行頭特别耀目,他才真的像一個新郎官呢,臉頰兒渾紅的,更顯得風采翩翩。
“噢,田野,你找倒職業啦?”三姑娘感到非常欣慰。
“這樣晚,你上那兒去?”田野不回答。
反而以責備的口吻回問。
“……剛才在大同酒家陪酒,一個客人喝醉了,打翻了一碗菜,把我的衣裳全弄髒了,我特意趕回來換,現在酒席還沒有散,我還得趕去呢……”三姑娘說。
“不許去了!”田野闆着臉孔嚴詞厲色,表示不滿意她的職業,伸手挽着她的玉臂向樓上拖去。
“……”三姑娘感到詫異,但又不忍拂他的意思。
“我陪的酒錢還沒有拿呢!”她呐呐地說。
“不要了!”田野到這時才露出笑臉:“假如一定要的話,由我給你!但以後得聽我的話!”
“唔?”三姑娘趁機撒嬌:“你能養得活我嗎?”
“哪!”田野掏出袋中的一卷鈔票,非常得意地在三姑娘面前一揚,那厚厚的一紮紙币,花花綠綠的使三姑娘眼花撩亂,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我可以分一半給你!”他又說。
“那裡弄來的?”三姑娘有點顫悚。
“那兒弄來的?”田野高聲怪叫,繼而赫赫大笑說:“總不會是搶來的吧。
”
他們的笑聲在午夜裡把整層樓寓的房客全吵醒了,首先打開房門探首出來的是二房東閻婆娘。
“混帳王八蛋的二房東,賺這麼多的錢,對房客尖酸刻薄,樓梯闆壞了不修,電燈不裝,假如摔壞了人,我們拆她的骨頭補修樓梯!”田野趁機會把累年來積壓在心頭的怨氣完全出掉。
害怕的倒是三姑娘,即時拖扯着田野的臂膀意圖制止他的亂嚷亂叫,但是世界卻是反常的,欺善怕惡的人到了嚴重的關頭就會露出醜态……閻婆娘反而乖乖把腦袋縮回去,關上房門假裝沒有聽見。
“噢,田野,好幾天沒有看見你的人影啦!溜到那兒去了!”吳全福一家人全在夢中驚醒,首先探首出來睜惺忪睡眼說話的是吳全福,跟着,他的兩個孩子都一個個溜出來。
走廊上沒有電燈,吳全福還沒有看清楚田野已經全身改觀啦!
“哈,你還醒着,很好!”田野的手中持着半疊鈔票,迳自推着吳全福回返房間之内,竟向小孩大人大肆派發鈔票,如一個發狂的暴發戶。
“田野……你,你,你……”吳全福驚訝得連舌頭也凝結了,話也說不清爽。
“你……你是怎麼回事……?”
“哈!”田野的态度非常愉快,“全福兄,以後你就不必抛頭露面在馬路旁擺書攤了,這些錢,送你拿去做資本,找個小門面,做一點小生意,隻要能夠一家人糊口能過日子也就算了……”。
“你找到職業啦?”吳全福的手在田野的新西裝上不斷撫摸。
田野回報的隻是點頭微笑。
“是什麼地方?機關還是洋行?……”
“算是機關,也可以算是洋行——”田野不作正面回答。
“以後三姑娘不必……”話楞住了,略為轉了口氣,又說:“大可以找個正當職業做做。
我曾受過你們的恩惠隻要能力做得到,定然幫助大家改善生活,否則我姓田的就不能算是個人……”。
“言過重了……”吳全福說。
同時,他又下意識地,想到田野的發财可能來路不正,但他絕沒想到田野已經參加職業兇手,而且更沒有料到請職業兇手毆打劉文傑洩恨所付出的兩百元,已經落在田野手中,又由田野交還給他了呢。
吳全福一家老小,自逃難來到香港以後,全在艱苦的環境下求生活,從沒有看見過這樣多的鈔票,現在眼看着花花綠綠的紙币灑滿了一地一床,滿地皆是,大人小孩,歡喜若狂,鬧哄哄的,你争我奪,忙着點數,尤其是幾個營養欠佳面黃肌瘦的孩子,他們的幻想更多,買玩具,買吃的,簡直不想睡了,隻有吳全福一個人的計劃不同,現在已有能力,可以把小孩送到學校裡去了。
第二天清晨,這間公寓仍像平常的一樣清靜,三姑娘的習慣是不到中午是不肯起床的,吳全福一家人歡歡喜喜鬧了一夜,差不多到天亮時才疲倦入睡,這時香夢正甜呢,上班的公務員剛起床,在廚房洗漱……,隻有田野的心情繁重,整夜未眠,在表面他是整間公寓裡最有能為,收入最豐的人了,但是到底用謀殺來飽暖自己的生活是不大習慣,他在床上老憧憬出蘇玉瑛在海底中被扼殺的慘狀,他的手上似乎已染滿了血迹,爬起床來,意欲推門外出,正巧碰見了二房東閻婆娘。
“田先生,你早……!”今天早上,她特别客氣。
“嗯,您早!”田野并不為她的禮貌感到興趣。
“二房東,我有個問題想請問你!”
“噢,田先生您别客氣,有什麼問題,您隻管說好了!”她裂大了嘴巴,露出了滿口銀牙,笑臉迎人地說。
“在這間公寓裡,有誰欠你的房租沒有?”
“沒有……”閻婆娘覺得問題很意外。
“那末你包租這間公寓可以賺多少錢一個月呢?”
“呃……”
“養活你一家人總夠了吧?”
“……您問這些問題幹什麼呢?”她已經知道話不對勁了。
“我想請你把破爛的樓闆修一修,牆壁粉刷一下,大家經常進出的地方裝上電燈,廚房廁所不打掃清潔妨礙大家的健康,你也應該負責,你靠我們這批窮房客付房錢養活你們一家人,就應該要為大家着想,不要泯着良心隻顧扒錢,否則将來打進阿鼻地獄閻王爺割你的舌頭,要知道閻王爺并不租你的房子,他不需要受你的氣,看你的黑煞臉孔……”田野滔滔不絕,一口氣說完,大模大樣就落下樓梯去了。
閻婆娘被這一頓奚落搶白,弄得惶然無所措,臉上一陣青一陣紅,忿氣頂住了心胸,透不轉來,在這間破落的公寓裡,總共有五六戶,平常誰對她都低聲下氣的,窮不同富鬥,看見了二房東就等于看見了閻王爺,有時周轉不靈,房錢拖欠個十來天,更是任由她辱罵奚落也不敢回半句嘴,這會兒無端受到田野一頓冷嘲熱譏的教訓,怎能不張惶目瞪,因為田野穿上了新西裝,氣勢蓋人,把她昔日的威風完全鎮壓,摸不準田野到底是什麼來路,眼瞪瞪地應他罵完,又眼瞪瞪地看着他大搖大擺地走下樓梯去。
“呸!你神氣個屁,也不想想從前是個什麼長相?……”過了好久,她才出狠言喃喃咒罵,放馬後炮。
田野走到街上時光尚早,街上沒有什麼行人,隻有趕往工廠上早工的工人,或上碼頭去接早船的苦力,再者就是賣報童子,呼着早報出版的消息。
田野購了一份報紙,首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