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吳全福嫂分手後,即乘車回返永樂東街公寓。
沈雁的房間大開,人在裡面熟睡,田野不禁又憧憬出昨夜鴻發倉庫的一幕,他們的會議開得太過神秘,所有的高層人員全到齊了,而獨獨把他撇開……究竟是怎麼回事呢?
回至房間内,他竭力把紛亂的情緒抛開,躺在床上,一心一意的惦念着晚間所需要的行動,一定要把精神養好。
但是這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大約過了有一兩個鐘點的時間,始才朦朦胧胧的進入了夢鄉。
大概到了三四點鐘的時候,忽然有人把他搖醒。
田野張開眼,原來是沈雁坐在床前,他說:
“你怎麼昨夜沒有回來?上那兒去了?”
田野露出愁苦,歎了口氣,說:“我的命運是紛亂的,那有時間給我安靜呢?”
沈雁露出苦笑:“你的人生觀,越來越是灰色,其實人生苦短,苦難時且苦難,歡樂時且歡樂,管他呢!能渡過一天,就是一天!”
田野忽問:“你們昨天究竟開了什麼會?”
沈雁呐呐說:“……我很抱歉昨天的事情我純屬無意的……”
“不!我隻希望能知道昨天開的是什麼會?”
“我也不清楚……我和吳仲瑜幾個人隻是守候在會議室外面,到了晚間十點多鐘,突然出發行動,至九龍方面去追逮譚玉琴……”
“又是對付譚玉琴麼?”
“對的,據說他曾向什麼私家偵探告密……”
田野蓦的想起來了。
記得他在港九輪渡上曾碰到司徒森,司徒森說在九龍方面有人告密,所以他到九龍去查替……。
由此聯想到霍天行在鴻發倉庫召開的會議,可能就是與“聖蒙”血案有關,要不然為什麼不要他參加呢?田野無法斷定案情已發展到怎樣嚴重的階段,不過回憶昨天周沖和丁炳榮的形狀,可能“正義”公司,和“聖蒙”都有了危機。
“譚玉琴抓到了沒有呢?”田野問。
“沒有——又被他逃去了!”沈雁搖頭說。
“這個人,真是個了不起的人物,竟然一個人可以和‘正義’公司周旋這樣久,大大小小,五六次圍捕,都被他逃去!……”田野似有自慚的感覺。
“黑社會的人物都不可思議,尤其報仇心理是百折不撓的。
我們是念書的,也可說是另一個社會上生活的人物,涉身到黑社會中……我漸覺得有點不大習慣了……。
”
沈雁因為在周沖前受到委屈,和田野的感情增進,所以肆無顧忌的露出了厭倦之意。
但田野并不因此拉攏沈雁,共謀脫身之計,他的心情仍在複雜的困擾中……而且,脫離職業兇手群的心思好像已逐漸失去。
空氣很沉默的,過了半晌,沈雁忽然很慎重的說:
“我看,你的那位三姑娘,很不适宜在舞廳裡混下去,你應該把她找回來……”
田野愕然,注視沈雁的臉色,對他的言語感到懷疑。
“你感到奇怪麼?”沈雁再說:“昨天晚上,我們在行動抓譚玉琴之前,曾在‘金殿’舞廳聚合,後來譚玉琴逃去,柯大勇又邀我到舞廳裡去,……”他吞吞吐吐的,又似乎有隐秘不忍出口,頓了頓又說:“論三姑娘的為人,心地樸實,不懂得歡場上的那種險惡的手段,容易受人欺騙……。
”
“你可以老實告訴我,昨晚上又發生了什麼事情?”
沈雁不忍說,但又不得不說:“昨晚上三姑娘又被客人打了……這又何必呢?又不是除了在舞廳裡混,别的地方就不能生活,為了幾個臭錢,任人侮辱……”
“什麼人打她呢?”
“不知道,我不認識……。
”
“哼!這種女人,生來就是賤骨頭……勸告,攔阻也沒有用處……隻有由她去了!”田野忿恨說。
沈雁不懂田野的意思,隻覺得平日田野和三姑娘的感情不錯就是了,今天聽說三姑娘在舞廳裡受辱,他反而發出怨言,便猜想他們之間可能又鬧僵了。
他歎息說:“男女之間的事情就是這樣,歡喜時是親家,吵鬧時就成了冤家……。
”
田野再也提不起興趣,似乎是希望盡情把三姑娘忘去。
忽而,聽得人聲,像是吳全福的媽媽和妻子兩人回來了。
他們自走廊上路過,果然探進頭來。
田野知道全福嫂子是個心直口快的婦人,有沈雁在旁,實不方便說話。
便示意禁止她張聲,匆匆起床越出房門,回頭向沈雁說:“我們回頭去吃晚飯去,詳細談談!”
沈雁倒是很識相的,便回到自己的房間裡去了。
田野卻進入吳家的廂房。
“怎麼樣了?”他問。
“我們按照你的話去做,……湯先生的面色倒是非常緊張的。
……”全福嫂答。
“湯家的老大一直追問吳全福的遺書,我想了一想,回答他說,收藏在你這裡……”吳老太太說。
“你們進入經理室了嗎?”田野再問。
“有,湯家弟兄兩個倒是不願意我們進去的,但是我們一定要進去,他也沒有辦法……”全福嫂答。
“經理室内有什麼特别的情形嗎?”
“他們好像在整理帳目,很多東西翻得很亂……”
田野點首不疊,已能證實了他的猜想不假。
“田先生,你要我們撒這個大謊有什麼用意嗎?”吳老太太問。
“為吳全福着想!”他含糊着答。
田野和沈雁在“天鳥”餐室用飯,吃了點酒,沈雁建議說:
“我們大家的心情都不痛快,不如上舞廳去找點消遣!”
“你别誘惑我去見三姑娘,對這種不謀長進的女人,我已痛下決心,一輩子也不要去見她……”
“我前兩天又新認識了一個交際花,長得很夠味道,我帶你找她如何?假如你看得中,我願割愛!”
田野大笑,說:“學柯大勇說一句話,‘朋友妻,不可戲,要戲朋友妻,要等朋友死。
’——既然是你的路子,你自己去快活吧!”
沈雁再三推讓,田野堅持着要和他分手,實際上田野的心中正急着有事情去做呢。
沈雁執拗不過,隻好向田野告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