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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門慶道:「你看不曉事!教把傅二叔打發他便了,又來請我怎的?」玳安道:「傅二叔講來,客人不肯,直等我爹去,方纔批合同。
」李瓶兒道:「既是家中使了孩子來請,買賣要緊。
你不去,惹的他大娘不怪麼?」西門慶道:「你不知賊蠻奴才行巿,連貨物沒處發脫,纔來上門脫與人,遲半年三個月找銀子。
若快時,他就張緻了。
滿清河縣,除了我家鋪子大,發貨多,随問多少時,不怕他不來尋我。
」婦人道:「買賣不與道路為仇。
隻依奴到家,打發了再來也。
往後日子,多如柳葉兒哩。
」西門慶于是依聽李瓶兒之言,慢慢起來,梳頭淨面,戴網巾,穿衣服。
李瓶兒收拾飯與他吃。
西門慶一直帶着個眼紗,騎馬來家。
鋪子裡有四五個客人,等候秤貨兌銀。
批了合同,打發去了。
走到潘金蓮房中。
便問:「你昨日往那裡去來?實說便罷,不然我就嚷的塵鄧鄧的。
」西門慶道:「你們都在花家吃酒,我和他每燈巿裡走了回來,同往裡邊吃酒過一夜。
今日小厮接去,我纔來家。
」金蓮道:「我知小厮去接,那院裡有你那魂兒罷麼?賊負心!你還哄我哩!那淫婦昨日打發俺每來了,弄神弄鬼的,晚夕叫了你去{入日}搗了一夜。
{入日}搗的了,纔放來了。
玳安這賊囚根子,久慣兒牢成!對着他大娘,又一樣話兒,對着我又是一樣話兒。
先是他回馬來家,他大娘又是問他:『你爹怎的不來家?在誰家吃酒哩?』他回話:『和應二叔衆人,看了燈回來,都在院裡李桂姨家吃酒,教我明早接去哩。
』落後我叫了問他,他笑不言語。
問的急了,纔說:『爹在獅子街花二娘那裡哩。
』賊囚根!他怎的就知我何你一心一計?想必你叫他話來?」西門慶哄道:「我那裡教他。
」于是隐瞞不住,方纔把:「李瓶兒晚夕請我去到那裡與我遞酒,說要過你每來了。
又哭哭啼啼告訴我說,他沒人手,後半截空,晚夕害怕。
一心要教我取他。
問幾時收拾這房子。
他還有些香蠟細貨,也直幾百兩銀子,教我會經紀,替他打發銀子。
教我收湊着蓋房子,上緊修蓋。
他要和你一處住,與你做了姊妹,恐怕你不肯。
」婦人道:「我也不多着個影兒在這裡,巴不的來總好。
我這裡也空落落的,得他來與老娘做伴兒。
自古船多不礙港,卓多不礙路。
我不肯招他,當初那個怎麼招我來?攙奴甚麼分兒也怎的?倒隻怕人心不似奴心。
你還問聲大姐姐去。
」西門慶道:「雖故是恁說,他孝服還未滿哩。
」說畢,婦人與西門慶盡脫白绫襖,袖子裡滑浪一聲吊出個物件兒來。
拿在手内,沉甸甸的紹彈子大,認了半日,竟不知甚麼東西。
但見:
「原是番兵出産,逢人薦轉在京。
身軀瘦小内玲珑,得人輕借力,展轉作蟬鳴。
解使佳人心膽,慣能助腎威風。
号稱金面勇先鋒,戰降功第一,揚名勉子鈴。
」
婦人認了半日,問道:「是甚麼東西兒?怎的把人半邊胳膊都麻了?」西門慶笑道:「這對象你就不知道了,名喚做勉鈴,南方勉甸國出産的。
好的也值四五兩銀子。
」婦人道:「此物使到那裡?」西門慶道:「先把他放入爐内,然後行事,妙不可言。
」婦人道:「你與李瓶兒也幹來?」西門慶于是把晚間之事,從頭告訴一遍。
說得金蓮淫心頓起,兩個白日裡,掩上房門,解衣上床交歡。
正是:
「不知子晉緣何事? 纔學吹箫便作仙。
」
話休饒舌。
一日西門慶會了經紀,把李瓶兒床後茶葉箱内堆放的香蠟等物,都秤了斤兩,共賣了三百八十兩銀子。
李瓶兒隻留下一百八十兩盤纏,其餘都付與西門慶收了,湊着蓋房。
便教陰陽擇用二月初八日,興工動土。
五百兩銀子委付大家人來招,并主管贲四,卸磚瓦木石,管工計帳。
這贲四名喚贲地傳,年少生的百浪嚣虛,百能百巧。
原是内相勤兒出身,因不守本分,打出吊入滑流水,被趕來。
初時跟着人做兄弟兒來,次後投入大人家做家人,把人家奶子拐出來做了渾家。
都在故衣做經紀,琵琶箫管都會。
西門慶見他這般本事,常照顧他在生藥鋪中秤貨,讨中人錢使。
以此凡大小事情,少他不得。
當日贲地傳與來招,督管各作匠人興工。
先拆毀花家那邊舊房,打開牆垣,築起地腳,蓋起卷棚山子,各亭台耍子去處,非止一日,不必盡說。
光陰迅速,日月如梭。
西門慶在家看管起蓋花園,約有一個月有餘。
都在三月上旬,乃花子虛百日。
李瓶兒預先請過西門慶去和他計議,要把花子虛靈燒了:「房子賣的賣。
不的,你着人來看守。
你早把奴取過去罷,省的奴在這裡,晚夕空落落的,我害怕,常有狐狸鬼混的慌,你到家對大娘說,隻當可憐見奴的性命罷。
随你把奴做第幾個,奴情願伏侍你,鋪床疊被,也無抱怨。
」說着,淚如雨下。
西門慶道:「你休煩惱。
前日我把你這話,到家對房下和潘五姐也說過了,直待與你把房蓋得完,那時你孝服将滿,取你過門不遲。
」李瓶兒道:「好好。
你既有真心取奴,先早把奴房撺掇蓋了,取過奴去。
到你家住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