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廳外,喧煩嚣鬧,更增添了他煩重的心情,這些,與十年前笙歌達旦的場面沒有兩樣,往事如潮,滄桑舊恨在心頭重映,恁是鐵石好漢,也奈不住淚往肚流。
捧着滿斟烈酒托盤的流動女傭,發現孤立靜寂的客人,照例上前遞酒,仇奕森豪暢連灌兩杯下肚,穿過正在賭得轟烈的牌九賭攤,落地長窗之前,外望是一輪皓月當空,浮雲掩掩,風吹樹影搖舞,這些,與室内的氣氛完全兩樣,令人神往,仇奕森推窗跨出走廊,倚伏在潔淨的大理石欄杆旁,燃煙默立,那些新布置的燈籠彩球,夾着昏暗燈光,在樹叢中隐現,樹影婆娑,滿現詩情畫意,驅除了人間一切煩惱。
倏然,在燈火昏馍映影中,發現一對黑影在樹影花圃中嬉笑追逐,一男一女,正如與世無關的少年情侶們,隻有愛河浴身就是人間的幸福。
仇奕森歎了口氣,他憧憬出,當他購買這所大廈時,和章寡婦正在熱戀,也常常在花園中嬉笑追逐,那時,誰又會料想得到,她竟是狠着心腸,将他陷害出賣。
而蒙受了十年冤獄呢?現在舊地重遊,已面目全非了。
“唉,這個世界變得太快了!”他感歎。
“你壞,我不來!”女的嬌嗔叫嚷,仍在閃躲逃跑。
仇奕森刹時怒目圓睜,原來,他聽出這正是章寡婦的聲音。
“噢!”葉小菁在後面追着,突然絆跌一交,摔在地上。
“啊喲!好痛!”他呼叫。
“怎麼啦?摔痛了麼?”章寡婦停步轉身,慢慢行了過去,親切地說。
“好!誰叫你壞!”還俯下身去,替他檢查傷勢。
葉小菁忽然躍起,伸臂将她緊緊摟着。
“哈,你上當了吧!”
“哼,壞東西!”章寡婦吃吃發笑。
兩個黑影逐漸摟結成一團,倒卧在草坪上,熱烈接吻。
“曼莉,我愛你!”
“不變的心,永遠的愛……”章寡婦嬌媚地說。
“永遠愛你……”
一陣溫聲細語過後,他倆又熱吻着。
“小菁,待會兒,我們在酒席上,當衆宣布我們的婚事,你猜後果會怎樣?”章寡婦問。
葉小菁遲疑了一會,慢吞吞地答。
“那不消說。
追求你的幾個老家夥,除了失望以外——還要吃醋!”
“噢,你壞!”
于是,他們又開始追逐,這次是相反的,女的在向男的追奔。
仇奕森眼中冒出妒恨的火花,他簡直不能忍受。
憑什麼自己苦苦耕耘下來的心血收獲要給人家去享受,自己費去無算精力、金錢,家庭破碎,所弄來的女人,給人打情罵俏!
“吓,婚事?寡婦,你想得太容易了!”仇奕森狠毒地說,兩眼漸漸陰森攏合露出兇狠、毒辣、仇怨之光芒。
蓦然,一陣歡騰哄笑之聲,自窗内傳出,沖破了他紊亂,覓尋毒策的思潮。
“天八頭,至尊尾,無頭通煞!”
這個沙啞的嗓音非常熟悉,仇奕森心頭一顫。
“莫非是這隻老鬼?嗯!真是冤家路窄了!”
他無心再窺看章寡婦和葉小菁的肉麻纏綿狀态,重返廳内,尋着聲潮走,在廊末端,正有一大堆人圍攏着在熱烈賭博。
“朋友們!要下注的快下,舉手不來錢,下好就問骰了……”又是那熟悉沙啞的聲音自人叢中發出。
仇奕森銜着煙卷,插身擠到人團之中,擡眼一看,這是一檔牌九賭博,當莊的不是别人,正是那死冤家活對頭獨眼龍,龍坤山呢!這六十餘歲的老妖怪,風采與十餘年前沒有兩樣,秃亮的頭頂,滿繞着霜花發腳,一臉皮橫肉,睜着一隻怪眼,正揚手拾起桌上的兩顆骰子,高舉咕碌咕碌搖了幾搖,拉着沙啞的嗓門說:
“下好啦,舉手不來錢!問骰了……”
“先生,慢着!”站在天門的一位女郎突然發聲向龍坤山說話。
“我……我帶來的現款全輸光了,我這一隻鑽戒,可以暫時押一押嗎?”女郎說話的聲音十分嬌脆,惹人注目,同時她還羞人答答,揚起纖纖玉手,将食指上的一隻光彩奪目的鑽戒退了下來。
龍坤山并不言語,接過鑽戒,移近燈光瞄了兩瞄。
“要押多少?”他問。
“三千元,行嗎?”女郎問。
龍坤山就将鑽戒交到身旁看檔的助手陳烱,吩咐說:“好吧,就借給她三千吧!看在她輸了不少!”
陳烱将鑽戒貼身藏起,他的眼前堆滿了大堆錢鈔,顯然是今晚發了洋财。
他如數點了三千元遞交給女郎。
“要下快下,下多少!”龍坤山在等女郎下注。
“一千!”女郎答,就把鑽戒押款抛下了三分之一。
女郎的豪賭而臉不改容,引起在旁的賭客們竊竊私議,但相反地有幾個年輕急色的小哥兒們,為着女郎豪爽、美貌,而引起他們要将自己表現得更是英雄,忘記了宗祠、身家、姓氏,傾盡所有,忘形下注。
甚至于連性命也可以押到桌子上。
“好,問骰了!”龍坤山又揚手捏拳把骰子咕碌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