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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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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麻五子你咋能這樣?”玉音撲過去,一把推開麻五子。

    拾草從地上爬起,猛就抱住了招弟。

     “給不給,不給我打死你!”麻五子又威脅道。

     “我就不給,有本事你把我們一家子殺了。

    ” “你個賤骨頭,看我今天不打死你。

    ”麻五子說着又撲上去,掄起拳頭就要砸,玉音猛地一喝:“麻五子,你敢?!”麻五子瞅瞅玉音,像是怯了,不過話還是硬得很:“我們家的事,你跑來湊哪門子熱鬧?” “你家的事?”麻五子的暴橫和無恥激怒了玉音,“麻五子你别欺負拾草沒文化,三個娃娃判給了拾草,跟你沒關系,當初你狠心抛棄了她們,這陣兒又想靠招弟發财,你還是不是人?你要再敢胡來,我這就報案去。

    ” “報案?派出所是你家的?還當你老子是支書,告訴你牛玉音,别拿個大學生吓唬人,老子不吃你這套。

    ”麻五子羞惱成怒。

    要不是玉音,今天他的事兒就成了。

     “你不怕是不,好,拾草,把招弟給他,我倒要看看,他怎麼領出這個莊子。

    ”玉音忽然間就像個大學生了,眉宇間滿是正氣,比鄉幹部還讓人害怕。

    正說着,聞訊趕來的沙鄉人圍住了拾草家,紛紛指責麻五子的不是。

    麻五子一看不妙,說了幾句不甘心的話,跺着腳走了。

    臨出院門,還惡惡地瞅了玉音一眼。

     拾草抓着玉音的手,抖得說不出話。

    麻五子把她吓成了這樣。

    死麻五子,隔三間五跑來吓她,今天幸虧玉音。

    玉音打心眼裡可憐拾草,拾草太軟弱了,這麼下去,招弟遲早逃不過麻五子的魔掌。

    可她一時也沒更好的辦法。

     發菜自然是抓不成了,讓麻五子一攪和,玉音哪還有心思跟拾草提出門的事。

    她寬慰幾句拾草,從人縫裡擠出來,人們七嘴八舌的議論中,玉音突然感到自己的孤單,無奈。

    她後悔這個假期真不該回來,早知道這樣,還不如留在省城。

    剛到巷子口,就碰到爹,爹是為駱駝的事匆匆趕來的,他在沙湖聽到消息,說是有人往西安販駱駝,那兒流行吃駝掌駝峰宴。

     “有線索沒?”玉音問爹。

     “哪有啊,賊娃子做得妙,偷的偷,販的販,紅沙台子十二峰駱駝叫他們一黑裡就給整掉了。

    ”爹的神情很焦急,他确信駱駝是找不回來了,眼下要緊的是趕緊抓賊,要是抓不住賊,損失可就慘了。

     “公安顧不上,誰抓?就算全村的人都去沙窩,那也是閑的,賊比你奸,怕是這陣兒早溜了。

    ”有個老者歎氣道。

     “公安不抓賊,還叫個啥公安,不行,我去找他們。

    ”爹說着就要去鎮上,家門也不進。

    村裡人一看老支書要出面,信心一下來了,剛才說話的老者忙差兒子騎摩托送爹。

    玉音看着爹絕塵而去,心裡對爹的那份抱怨忽地沒了。

     爹也是為這個家哩。

    想想爹快六十歲的人,還為這個家沒明沒夜地奔波,玉音心就酸了,村裡像她這個年齡的早成了幾個孩子的媽,一家人的擔子早就擱在了肩上,哪還像她這麼閑來晃去的。

     玉音決計去沙窩鋪,好好跟姑姑談談,如果樹林真有開發前途,她想說服姑姑,不是把樹林交出來,而是合着力把它開發成個旅遊項目,掙錢總比不掙錢好。

     姑姑堅決不同意。

    沒等玉音把話說完,姑姑便厲聲打斷了她:“音兒,不要再說了,姑姑就是窮死,也不會拿樹林掙錢!”玉音發現,一提樹林,姑姑突然就變了個人,溫柔慈祥的一面不見了,換而代之的,是母狼守護狼崽時的那種豁命的架勢。

    “誰叫你說來的,我就知道,他們會讓你跑這一趟。

    ”姑姑的情緒還處在憤怒中,胸脯子一鼓一鼓的,像要把玉音攆出紅木房。

     “姑姑——”玉音心虛了,還沒見過姑姑發這麼大的火。

     “好了,回去跟你爹說,叫他趁早死了這心,縣上來了多少人做動員,我都沒松口,就是天王老子來,這林子也拿不走。

    ” “姑姑——”玉音又喚了一聲,喃喃的目光擱在姑姑扭曲了的臉上。

     “音兒,姑姑知道你念書花錢,這個折子你先拿着,上面有兩萬塊,省着點花,要是還不夠,姑姑再想别的法子。

    回去跟你爹說,往後你的學費姑姑給。

    ”姑姑從箱子裡拿出存折,就像拿出一個秘密,她的臉色瞬間又迷懵了。

     “姑姑你哪來的錢?我不是跟你要錢來的,我……”玉音讓姑姑的舉措弄慌了,她真沒想過跟姑姑要錢。

     “拿去吧,音兒,姑姑對不住你,姑姑早就該……”說到這兒,姑姑突然噤了聲,她的表情像是很痛苦,仿佛被什麼重重地刺傷了。

    玉音看見兩顆晶瑩的淚珠挂在姑姑臉上,久久不肯落下來。

     夜裡,姑姑的情緒好了些,兩個人躺在床上,聽漠風一吼兒一吼兒掠過。

    玉音忍不住又問起錢的來路,姑姑突然拿出這麼多錢,對玉音震憾很大,她隐隐感覺到,姑姑有事瞞着她。

     姑姑這次沒搪塞她,興許她覺得,有些事該跟玉音說了。

     錢是鄭達遠的!半月前,有個叫王松的律師來到沙窩鋪,拿出鄭達遠的遺書,說鄭達遠把稿費連同自己的積蓄五十萬留給了姑姑,要姑姑簽字,跟他去銀行辦理轉帳手續。

    姑姑驚然失色,不相信這是真的。

    律師王松又拿出一封信,信是鄭達遠寫給姑姑的,姑姑讀完信,眼淚就下來了。

     姑姑先是堅決不要,“我咋能拿他的錢,他一輩子那麼苦,舍不得吃,舍不得穿,雖說當個所長,過的日子連沙鄉人都不如,這錢,我拿着心虧呀——” 律師王松再三解釋,這錢不隻是留給姑姑棗花的,鄭達遠有一個心願,一定要讓玉音把學業修完,最好能到國外去進修。

    思來想去,為了玉音,姑姑才拿了這兩萬。

    姑姑說到這兒,靜下來,黑夜在她臉上塗上一層暗色,讓她在玉音心裡越發神秘起來。

    玉音凝視着姑姑,心裡卻在想另一個人。

     鄭達遠,他為什麼會把錢留給姑姑,又為什麼惦着自己的學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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