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目光很憂郁,像一曲藍調音樂,隻有發自内心的詠歎,沒有歌詞。
她憂郁的時候,他更愛她,因為此時她是真實的,或者說接近真實。
更多的時候她像黑夜一樣神秘、可怖、深邃、不可窺探,偶爾也會像黑夜中的閃電,瞬間照亮一切,真實得讓人不敢相信。
穆子敖雖然反對他追麥婧,但卻給他提供不少情報,還幫他出了一些主意。
穆子敖說:“我在做着自己反對的事。
”他一再聲明他對麥婧沒有偏見,他隻是本能地覺得魯賓不應該愛麥婧。
“你可以愛她,但沒必要娶她。
”他解釋說,“她适合做情人,不适合做妻子。
”這就是他的邏輯。
“你難道真的要追求轟轟烈烈的愛情嗎?”魯賓理解他的潛台詞,無非是轟轟烈烈的愛情鮮有不以悲劇收場的。
魯賓什麼道理都明白,他心想:愛情偏偏沒有道理可講。
讓魯賓痛苦的是,他的愛情攻勢好像并不怎麼見效。
麥婧說:“我不适合你,你應該找一個優秀的女孩。
”
“你是最優秀的女孩。
”
“你不了解我。
”
“給我機會,我會了解的。
”
他通過穆子敖已經了解了她一些似是而非的信息,但他不想讓她看出他從别的渠道打聽她的情況,那樣似乎不妥當,甚至會弄巧成拙。
其實他更願相信從她口中說出的一切,無論是什麼,無論多麼不可思議。
可他們在一起時,她幾乎從不談論自己,談的都是别的,這是她與别的女孩迥然不同的地方。
他對此沒有感到迷惑,隻是感到欣喜,因為她談論的都是他感興趣的話題,而且見解不俗。
為此,他修正了自己的審美觀,以前他認為美來自于形體和修養,現在他認為美來自于頭腦:聰明産生美。
但是随着與麥婧交往的增多,他越發感到她是一個謎。
有一次他對穆子敖說:“我越來越不了解她,我對她知道得越多越覺得她神秘,因為我發現我不知道的更多。
就像一個圓,把圓畫得越大,圓周外的空白就越多。
”
“你說過,女人是要愛的,不是要了解的。
”
“不是我說的,是王爾德說的。
”
“可我是聽你說的。
”
“好吧,不管是誰說的,我認為這話沒錯,但問題是——”
“什麼?”
“她拒絕愛情,她對我說她配不上我。
”
“她說的是實話。
想想看,你名牌大學畢業,事業有成,擁有上千萬的資産,是一個不折不扣的鑽石王老五。
再者,你長得像劉德華,女人見了你都恨不得把你吞下去。
能配上你的女人的确不多,看來她很有自知之明。
”
“得了,配不上的是我,而不是她。
”
他不能容忍對麥婧任何形式的貶低,哪怕是他的朋友也不行。
愛情的過程就是喪失自我的過程,他把自我抛擲出去,他想變成奴隸,變成她的奴隸,心甘情願地服侍她,懷着秘密的喜悅為她效勞;他甚至想變成物體,譬如變成一條紗巾圍住她高貴的頸項,或者變成一件襯衣貼着她芬芳的肌膚,或者變成一隻玻璃杯在她喝水的時候親吻她……
許多時候他在類似的修辭中提升着自己的愛情,也強化着自己的愛情……現實是:她拒絕他的親近,不讓他吻她,不讓他擁抱她,惟一允許他做的是在過馬路時輕輕地攬一下她的腰;他心領神會,對此充分地加以利用,她柔軟的腰肢傳遞給他無比神奇的電流……
他感到痛苦,這是甜蜜的痛苦,可以在暗夜裡反複咀嚼的痛苦……也有出其不意的喜悅,一天分手時,她在背後叫住他,她的聲音柔柔地、媚媚地、甜甜地,她站在原地沒動,她的目光像一張網把他罩住,他返回去站到她面前,她說:“你不想抱抱我嗎?”
這句話讓他心都碎了,要知道他多少次試圖擁抱她都被她婉言拒絕了,他已不敢再有奢望了,沒想到……他緊緊地擁抱她,想将她擁入自己的身體中,讓她成為他的一根肋骨……他想吻她,她拒絕了,她的嘴唇回避他的嘴唇。
多麼肉感的嘴唇啊,吻着該會是多麼美妙啊!他像沙漠中的跋涉者渴望綠洲那樣地渴望她的唇……
他對穆子敖提到的隻是一星半點,許多感覺和細節是不能說的,一說就亵渎了,那完全屬于他個人,是他的精神财富。
穆子敖對他說:“别把女人看得那麼高尚,把女人看得賤一點,你就不會缺少行動的勇氣了。
”穆子敖建議他先離開女人一段時間,“這樣,說不定她會找上門來的。
”
他不認為這是一個好的建議,也沒打算采納,他隻是試一試不與她聯系她會不會想他。
兩天,他僅僅是兩天沒與她聯系,她就人間蒸發了。
他找不到她,打手機永遠是關機。
他不知道她的固定電話,穆子敖也不知道。
他不知道她是幹什麼的,穆子敖也不知道。
她好像無業,她靠什麼吃飯?穆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