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她起身往回走時,時間已過去一個多鐘頭了。
大街上人綢如織,省城的街道,永遠灑滿了擁擠。
穿過馬路時,朵朵忽然覺得背上有雙眼睛,她吓了一跳,加快了步子。
到豐華商場,借着櫥窗玻璃,果然看到有人跟蹤她,一個男人,看不清年齡,不過像是很潦倒,跟乞丐差不多,但絕不是乞丐。
朵朵的心緊起來,感覺有點接不上氣。
作為公安局局長的女兒,這樣的情況總是發生。
幸好,離醫院不遠了,朵朵邊跑邊往後留神,那家夥的腳步居然也跟着快了起來,恍惚中,她覺得那張臉似曾見過。
跟蹤朵朵的不是别人,正是朱牤兒。
朱牤兒如今逃到省城。
他相信越是人多、繁華的地方就越安全。
想想這一年多發生的事,朱牤兒真是心驚肉跳。
醫院逃出來後,朱牤兒還抱着一絲幻想,想去醫院看妹妹。
誰知剛摸到醫院,就看見病房外站着兩個漢子,兇煞一樣。
朱牤兒知是那夥人,趕忙逃出來,連夜往家跑。
半路,又遇上追他的車,朱牤兒算是死裡逃生,先是躲在吳水一家建築工地,又差點兒讓工頭出賣。
幾番周折,才算逃到了省城。
妹妹的死訊是他第二次逃到三河市時聽到的,朱牤兒哭了一場,發誓要替妹妹報仇,還沒等他想好咋個報,追他的人已到了。
朱牤兒看見小四兒帶着幾個打手,往他臨時躲的一家廢舊倉庫撲來。
他從倉庫後牆翻出去,就往提前看好的大沙河跑。
沿着大沙河,朱牤兒跑了一天一夜,最後暈倒在沙灘上。
是牧羊人楊四救了他。
楊四是位四十多歲的中年人,看上去很老實,他告訴朱牤兒,自己是給沙漠邊上的農場放羊。
還問朱牤兒為啥會倒在這裡?朱牤兒撒謊說,媳婦讓人拐跑了,他追,結果迷了路。
楊四疑惑地盯住他說:“沒見有人打這邊過呀,這兒鳥都很少飛來,過隻蒼蠅我都能認下。
”朱牤兒說他們往内蒙跑,人販子是内蒙的。
楊四哈哈大笑,露出一口金牙:“你個小王八羔子,跑反了,跑反了,内蒙是往西北向跑,你跑到東北向了。
”朱牤兒“天呀”一聲,狠狠擂了自己幾拳,表示天大的後悔。
在楊四的住處吃過、喝過,楊四問朱牤兒想不想放羊,想放就留下,放三五年就能掙個媳婦,不想放,拿幾個包谷走人。
朱牤兒見這兒天高皇帝遠,心想莫不如先給楊四放陣羊,等那夥人不找了,再想法兒進城報仇去。
這一放就把冬天放沒了,等春暖花開,朱牤兒心想該走了。
這天他趕着羊,正愁咋個跟楊四說。
冬天時他把五隻羊放丢了,楊四沒罵他,隻說拿工錢頂。
他想要走楊四一定不會饒過他。
正愁着忽然就見楊四跟幾個陌生人說話,就站在農場不遠的沙梁子下。
再仔細一瞅,朱牤兒吓壞了,那夥人裡面竟有一個很熟悉的面孔,朱牤兒吓得東西都沒敢拿,丢下羊就跑。
這一跑,朱牤兒就跑進了省城。
他想省城這麼大,那夥人抓不到他。
這天他溜出來,原本是想跟季小菲打個電話,問問事兒怎麼樣了,咋還聽不到那夥人被抓的消息?沒想就看見了李春江。
李春江朱牤兒認得,在看守所的時候,李春江給他們講過話,後來還找他了解過事兒,都是些跟潘才章有關的事兒。
朱牤兒當然不會亂說,不過他卻因此把李春江認牢了。
朱牤兒先是跟在後面,猶豫着該不該走上前去。
他有一肚子話要跟李春江說,這一年,真是把他受罪死了。
如果能拿肚子裡的秘密換回平安,他情願把所有的秘密都說出去。
可真能換到嗎?朱牤兒不敢确定。
逃出看守所前,朱牤兒拿到過一樣東西,是從高壓室童小牛抽屜裡偷的,不過沒能帶出來,藏在看守所小院一個極隐蔽的地兒。
這東西如果交給李春江,相信童小牛一夥有好日子過。
朱牤兒一直跟着李春江父女,從假發店跟到他們分手,還是沒下定決心。
他的内心矛盾死了,經曆了這麼多劫難,朱牤兒變得比以前成熟,也更有心計了。
他手裡握着的,可都是些要命的證據,也一定值不少錢,到底該不該全說給李春江?
直到他跟蹤朵朵到醫院,還是沒能拿定主意。
馬其鳴跟秦默來到省城,兩人絕沒想到,他們會無功而返。
談話是在省城一家賓館進行的,馬其鳴少了許多客套,甚至沒對葉子荷的病情表示過多關注。
隻說:“你的心情我們能理解,請相信,我們跟你一樣難過,一樣盼她早日好起來。
”接着,話峰一轉,“你現在必須回去,三河的情況你最清楚,而且你也付出過努力,相信這一次,汗水不會白流。
”
秦默的目光緊張地盯在李春江臉上,從醫院到賓館,秦默似乎已經感覺出些什麼。
還好,李春江并沒當場拒絕,不過也沒答應。
他顯得很猶豫、不安,臉上充滿痛苦。
“春江……”秦默欲言又止,這個時候,他真不知道該怎麼勸說自己的戰友,把一個男人從身患絕症的妻子身邊拉回到沖鋒前線,自己是不是殘忍了點?馬其鳴擺擺手,說:“這樣吧,春江,你考慮考慮,我們也多想想辦法,眼下絕不能丢下子荷不管,最好能找一個兩全其美的法子。
”
當夜,馬其鳴便要妻子梅涵跟北京抗癌協會聯系,看能不能送葉子荷去北京治療。
這是馬其鳴到三河後夫妻第一次團聚。
一聽他要來,梅涵早早就把手頭的工作處理掉,專門去超市買了魚,還有他愛吃的牛排,結果忙了一個下午,馬其鳴回來卻說吃過了,跟老秦在農民巷小吃一條街吃的。
氣得梅涵真想把牛排給倒掉。
梅涵是那種嘴上不說心裡卻十分計較的女人,無論馬其鳴做了什麼令她不開心的事,嘴上從來不把不滿說出來,心裡,卻給他一筆筆記着。
偶爾地發作上一次,馬其鳴一個月也消受不了。
看梅涵臉色不大好,馬其鳴趕忙陪着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