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有學武的天分,命運已經完全不一樣。
“你還好,有家可歸。
我可不一樣。
”侯英志說時看着天空。
燕橫當然知道侯英志的身世:他不像燕橫是農家出身,老爹侯玉田是上代青城弟子,但是在“研修弟子”一級熬了十幾年也無法晉升真正的青城劍士,後來失意離開,下山娶妻生子,找了個镖師的差事。
侯玉田因為長年在外工作,妻子難耐寂寞勾了漢子,抛夫棄子出走,此後不知所蹤;侯玉田因這事大受刺激,終日借酒消愁,把身子弄壞了,最後連镖師的工作也丢了,不久就病死,遺下才十二歲的侯英志。
侯玉田的舊友知道他跟青城派有關系,派人上山請托,把這遺孤送入了青城山門。
“我從一開始就沒有退路。
”侯英志沉重的說,臉上沒有往昔開朗的朝氣。
“我隻能夠一直變強。
不然就什麼也沒有。
”
“我爹是個廢物。
我感謝他讓我有機會上青城山。
但是我不要像他。
”侯英志站起來,從劍袋拔出鐵劍揮舞了一輪,然後劍尖指天。
“或許我是有點兒一廂情願,可是我相信,上天給我這樣一個爹,是要迫使我成為強者。
成為人上之人的高超劍士。
”
燕橫跟他一起長大,當然已經不是第一次聽他這番鴻鹄之志。
但今次别有一種感覺。
侯英志收起劍又說:“坦白跟你說,看見你早我一步入‘歸元堂’,我真的很不高興。
”
燕橫聽見好友如此坦誠,卻不知該如何回答。
“小英……”
侯英志止住了燕橫。
他抛開劍袋,左手捏個劍指,右手鐵劍運轉起來,開始使出青城派一路中級劍法“水雲劍”。
侯英志手上劍光流動,圓轉不止。
這路“水雲劍”全走弧線,劍勁長時間隐忍不發,都是蓄勁與防禦的招式,最難處在于防守時無刻不在伺機反擊,任何一瞬間都要作突然爆發的準備,但又要極力保持如水輕柔,不讓對手預先感受到變招前發出的殺氣,外弛内張。
尤其年輕人性子比較剛烈沖動,要練好這套劍法更加困難。
但侯英志使這“水雲劍”已頗具火候。
燕橫當然也懂這路劍法(“水雲劍”乃“研修弟子”早期必修的一門武功,用意是收斂年輕弟子的心性),但他自問使得不如侯英志這般圓轉無礙。
畢竟天天都在練劍,燕橫見侯英志這路劍法使得比自己好,感覺心頭一陣熱起來,六年劍士訓練培養出的那股争勝心馬上燃點。
他握起木劍,想跟侯英志對劍。
怎料侯英志就在這一瞬間,全身從柔轉剛,掌中劍光爆發!
——正是“星追月”。
如在常人眼中,侯英志的手臂就像裝了機簧弩弦,将那鐵劍彈射出來。
沒有開鋒的圓頭劍尖,猛地刺入一棵大樹五寸之深,劍勁湧處,木屑紛飛。
燕橫從旁看侯英志這式“星追月”,不免暗地把它跟自己的同一式比較。
燕橫自信,同樣的一招,自己刺得比侯英志更快更剛勁,鐵劍必定更深入一寸以上,震出的木屑也會因為劍勁貫徹而更少。
但從另一個角度看,侯英志由“水雲劍”變招而出,所透露的動作先兆又比燕橫同一式稍少,令對手更難防備。
一個偏向迅猛,一個專注技巧——雖是青城同門,兩人的劍法風格卻有這細小差異。
假如認真對決,兩人劍技實在伯仲之間,勝負的分野隻取決于他們當時的身心狀态。
至于往後的進境與成就,也要視乎誰能把自身的長處發展得更頂尖。
侯英志從大樹拔出鐵劍,仰天呼了一口氣,好像把多天的不快都吐了出來。
“我說我不高興。
但并不是惱恨你。
”侯英志說。
“這次輸給你,我會把它當成上天給我另一次挫折,逼我變得更強。
我不會輸給你太久的。
最多一年,我的名字也會挂在‘歸元堂’裡。
”
他握住燕橫的手又說:“将來我跟你這對好朋友,也許能并肩成為支撐青城派的棟梁——你說這不是很美妙的事情嗎?”
燕橫很是佩服好友的志向,感動地拍拍侯英志的手。
“我可沒有你想的這麼多……”燕橫說着,瞧瞧正站在山坡邊緣的宋梨。
那嬌小的身影,散發着少女的青春氣息。
他又看看空地上,那些正跟着他指示努力練劍的師弟們。
然後又想到,早前師父何自聖像父親般撫摸他頭發的情景。
——一切都是那麼美好……
“我隻想……”燕橫說:“以後也能夠留在青城山,那就足夠了。
”
侯英志瞧着他,微微歎息搖頭。
這時,宋梨在山坡那邊向兩人呼喊:“你們快過來看看!”
正在練劍那幹師弟聽見也都好奇。
但未得燕師兄指示,他們不敢停下練習。
燕橫和侯英志走過去,随着宋梨的視線瞧向山坡下。
隻見從山門處,有一群腳夫推着五輛木頭車沿着山路上來,朝往“玄門舍”那頭一直過去。
前面還有幾個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