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拿着銀子,自行耍錢去了。
正是:
「嘗将壓善欺良意, 權作尤雲殢雨心。
」
都說蔣竹山提刑院交了銀子出來,歸到家中。
婦人那裡容他住,說道:「你還是那人家哩,隻當奴害了汗病,把這三十兩銀子,問你讨了藥吃了!你趁早與我搬出去罷;再遲些時,連我這兩間房子,尚且不勾你還人!」這蔣竹山自知存身不住,哭哭啼啼,忍着兩腿疼,自去另尋房兒。
但是婦人本錢買買的貨物都留下,把他原舊的藥材、藥碾、藥篩、箱籠之物,實時摧他搬去,兩個就開交了。
臨出門,婦人還使馮媽媽舀了一錫盆水,趕着潑去,說道:「喜得冤家離眼前!」當日打發了竹山出門,這婦人一心隻想着西門慶,又打聽得他家中沒事,心中甚是後悔。
每日茶飯慵餐,蛾眉懶畫,把門倚遍,眼兒望穿,白盼不見一個人兒來!正是:
「枕上言猶在, 于今恩愛淪,
房中人不見, 無語自消魂。
」
不說婦人思想西門慶,單表一日玳安騎馬打門首經過,看見婦人大門關着,藥鋪不開,靜落落的,歸告訴與西門慶,門慶道:「想必那矮王八打重了,在屋裡睡哩。
會勝也得半個月出不來做買賣。
」遂把這事情丢下了。
一日,八月十五日,吳月娘生日,家中有許多堂客來,在大廳上坐。
西門慶因與月娘不說話,一徑都來院中李桂姐家坐的,分付玳安:「早回馬去罷,晚上來接我。
」旋邀了應伯爵、謝希大兩個來打雙陸。
那日桂卿也在家,姐兒兩個在傍陪待、勸酒。
良久,都出來院子内,投壺頑耍。
玳安約至日西時分,勒馬來接。
西門慶正在後邊東淨裡出恭,見了玳安,問道:「家中沒事?」玳安道:「家中沒事,大廳上坐堂客都散了,家火都收了。
止有大妗子與姑奶奶衆人,大娘邀的後邊坐去了。
今日獅子街花二娘那裡,使了老馮與大娘送生日禮來,四盤羹菓,兩盤壽桃面,一疋尺頭,又與大娘做了一雙鞋。
大娘與了老馮一錢銀子,說爹不在家了,也沒曾請去。
」西門慶因見玳安臉紅紅的便問:「你那裡吃酒來?」玳安道:「剛纔二娘使馮媽媽叫了小的去,與小的酒吃,我說不吃酒,強說着,教小的吃了兩鐘,就臉紅起來。
如今二娘到悔過來,對着小的,好不哭哩。
前日我告爹說,爹還不信。
從那日提刑所出來,就把蔣文蕙打發去了。
二娘甚是後悔,一心還要嫁爹,比舊瘦了好些兒!央及小的好歹請爹過去,讨爹示下。
爹若吐了口兒,還教小的回他聲去。
」西門慶道:「賊賤淫婦!既嫁漢子去罷了,又來纏我怎的?既是如此,我也不得閑去。
你對他說,甚麼下茶下禮,揀個好日子,擡了那淫婦來罷。
」玳安道:「小的知道了。
他那裡還等着小的去回他話哩!教平安、畫童兒這裡伺候爹就是了。
」西門慶道:「你去我知道了。
」這玳安出了院門,一面走到李瓶兒那裡,回了婦人話。
婦人滿心歡喜,說道:「好哥哥!今日多有累你對爹說,成就了二娘此事。
」于是親自洗手剔甲,廚下整理菜蔬,管待玳安酒飯。
說道:「你二娘這裡沒人,明日好歹你來幫扶天福兒,看着人搬家火過去。
」顧了五六付扛,整擡運四、五日。
西門慶也不對吳月娘說,都堆在新蓋的翫花樓上。
擇了八月二十日,一頂大轎,一疋段子紅,四對燈籠,派定玳安、平安、畫童、來興四個跟轎,約後晌時分,方娶婦人過門。
婦人打發了兩個丫鬟,教馮媽媽領着,先來了,等的回去,方纔上轎,把房子交與馮媽媽、天福兒看守。
西門慶那日不往那去,在家新卷棚内,深衣福巾坐的,單等婦人進門。
婦人轎子,落在大門首半日,沒個人出去迎接。
孟玉樓走來上房,對月娘說:「姐姐,你是家主,如他已是在門首,你不去迎接迎接兒,惹的他爹不怪?他爹在卷棚内坐着,轎子在門首這一日子,沒個人出去,怎麼好進來的?」這吳月娘欲待出去接他,心中惱,又不下氣;欲待不出去,又怕西門慶性子不是好的。
沉吟了一回,于是輕移蓮步,款蹙湘裙,出來迎接,婦人抱着寶瓶,徑往他那邊新房裡去了。
迎春、繡春兩個丫鬟,又早在房中鋪陳停當,單等西門慶晚夕進房。
不想西門慶正因舊惱在心,不進他房去。
到次日,教他出來,後邊月娘房裡見面,分其大小排行他是六娘。
一般三日擺大酒席,請堂客,會親吃酒,隻是不往他房裡去。
頭一日晚夕,先在潘金蓮房中睡,金蓮道:「他是個新人兒,纔來了頭一日,你就空了他房。
」西門慶道:「你不知淫婦有些眼裡火,等我奈何他兩日,慢慢進去。
」到了三日,打發堂客散了,西門慶又不進入他房中,往後邊孟玉樓房裡歇去了。
這婦人見漢子一連三夜不進他房來,到半夜打發兩個丫鬟睡了,飽哭了一場,可憐走在床上,用腳帶吊頸,懸梁自缢。
正是:
「連理未諧鴛帳底, 冤魂先到九重泉!」
兩個丫鬟睡了一覺醒來,見燈光昏暗,起來剔燈,猛見床上婦人吊着,諕慌了手腳,走出隔壁,叫春梅說:「俺娘上吊哩!」慌的金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