吧,這事還得靠縣裡解決,市裡解決不了。
"
沒想到,農民父親緊張了起來,"我們哪敢回去?我們幾次都被他們轟出來了。
這不,我這小子不懂事,也不知道他想的啥,夜裡從旅社跑出來燒了路邊一棵毛毛樹。
這下不得了了,驚動了牛書記,公安局要抓人,罰款5000元哩。
"
毛毛樹魏澤西聽說過,就是牛世坤要把地處北方山區的清川縣城建成小南國栽種的棕榈樹,橘生淮南則為橘,生于淮北則為枳,結果棕榈樹隻長毛不長個,便被群衆戲谑為毛毛樹。
他問少年:"你多大了?"
"14。
"
"怎麼把公家的樹給燒了?"
少年倔強地說:"它一點兒都不好看!"
"不好看你就敢燒嗎?"
少年說:"我讨厭那樹!"
魏澤西想了想,對農民父親說:"這件事我可以跟有關方面打個招呼,看能不能從輕處理。
"
農民父親對兒子說:"還不快謝謝記者叔叔?"
少年機械地說:"謝謝叔叔。
"
送走了上訪者,魏澤西正想着如何給牛書記打電話說這事,雖說場面上他們看起來關系不錯,但真正遇到牛書記上心的事能不能讓人家改變态度很難說。
你以為你是誰?不就是一個記者嗎?他忽然想到了另一個問題,我是一個記者嗎?如果是一個記者,就應該以記者的方式,根本不需要給什麼人打什麼電話,直接采訪報道就是了,這才是有分量的報道。
可是,他能這樣做嗎?如果是這樣,他不被人以為欠把火才怪呢!這也是許多記者,在一個地方待久了,人緣混熟了,恰恰出不了好新聞的原因。
這麼想着,手機又響了,一看,是李今朝。
李今朝在電話裡說:"魏記者啊,清川最近發現了一個溶洞,裡面别有洞天啊,有時間的話來看看。
"魏澤西一邊說着好好,一邊想溶洞是自然現象,當地農民早已經知道,隻不過沒有深入勘察,後來好事者越來越多,最後成了發現,終歸無法列入政績,因此他的邀請也談不上迫切,隻不過是例行的問候。
挂了電話他自己都吃了一驚,他對清川怎麼這麼熟悉?他能不熟悉嗎,回想起來,他與李今朝已經算是老朋友了。
他剛到清州不久,清川縣委書記牛世坤就派李今朝專程到清州迎接,李今朝一再表示,牛書記如果不是要務在身,是要親自來請的,牛書記特意派出自己的專車,就是為了表達親自來請之意。
牛世坤作為縣委一把手,那麼隆重地派宣傳部長請一個剛剛到任的省報駐清州記者光臨清川,而并沒有急功近利地安排具體的采訪任務,按他的說法純粹是為了聯絡感情,交個朋友。
魏澤西新聞記者的生涯就是從那個春天開始的,他好像一下子進入了上流社會,他不是被安排就是被邀請。
聲色犬馬、燈紅酒綠,說起來不怎麼好聽,可人要是堕落起來,真是驷馬難追!
一會兒,吳克信進來了,問他中午有沒有地方吃飯,那對農民父子的情況卻問都沒問。
魏澤西說:"就在市委食堂吃吧。
"
吳克信說:"那就跟我走吧,工商局搞了個文明商戶一條街,據說效果不錯,中午有安排。
"
魏澤西說:"你去就行了,我還有點事。
"吳克信走了。
實際情況是,魏澤西這幾天不想應酬了,也許是自忖駐站三年還沒有寫出有分量的報道的原因吧。
他和吳克信不一樣,吳克信是報社的前輩,據說當年也曾經年輕有為,出盡風頭,但終因站錯了隊,說錯了話,當然最主要的是得罪了人,從群工處處長被貶谪到記者站,再也回不去了,隻等到了年齡退休,頤養天年。
魏澤西到清州以後,吳克信曾經對他說:"我們是黨的喉舌,說出去的話是有分量的,地方上的事,要頭腦清醒,保持距離,順其自然。
"如果他從吳克信那裡得到過什麼教益的話,這算一條。
不過察其言,觀其行,吳克信頭腦也許清醒,但距離并沒有保持,倒是很順其自然。
魏澤西看了看表,已經12點了,一上午就接待了兩個上訪者。
他準備去食堂吃飯。
剛出門,卻看見溫家林急匆匆地過來了,親熱地拉住魏澤西,說:"不好意思打電話,怕你拒絕。
走,走,上車再說。
"
魏澤西心裡厭惡,說:"我還有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