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重新為他下葬。
”
“此話當真?”脂習都不敢相信他的話了。
曹操沒有再答複,隻是閉着眼睛不住地點頭。
脂習這才安心:“他的屍首就埋在許都城外東土橋下。
”
曹操不禁敬佩——好個脂元升,原來就藏在許都眼皮底下。
東土橋就在城門外,可是越近越沒人想得到。
不對,許都車水馬龍,焉能無人察覺?或許有人知道了也不舉報,大家都知孔融冤,沒人跟自己一條心……想至此曹操不寒而栗,馬上補過:“元升,文舉一家已經沒人了,安葬的事我就交給你辦。
撥你一百斛糧食,你去招募民夫,将他屍骨遷回原籍安葬。
”
脂習重重叩了個頭,又忍不住哭泣起來。
那哭聲凄凄慘慘,曹操越聽越難受,恍恍惚惚間感覺這不僅是他一人在哭,而是被他冤殺的人和殒命疆場的無數厲鬼在一并哭泣。
“不要哭了,百斛之糧肯定有結餘,剩下的也不必上繳,就當我送給你的。
以後我還要給你升官,表彰俠義之舉。
你别哭了,别哭了……”說到最後,曹操的口氣甚至帶上了一絲乞求的意味。
董昭朝曹純使個眼色,曹純會意,趕緊把脂習攙起來,連哄帶勸把他送出去。
曹操長出口氣,晃晃悠悠踱至榻邊,疲憊地倚着靠墊。
董昭見曹操似乎要休息,理當告辭回去,但還有件事沒禀奏,他袖子裡揣着一封卷軸,本打算請曹操過目,現在這種情形他又有些拿不準主意了,該不該拿出來呢?
就在猶豫之際,外面有人說話:“啟禀丞相,涼州密使求見!”
曹操聽見了,卻沒立刻答複,合上眼睛頓了片刻才道:“哪一部的使者?公職還是私屬?”涼州各部割據有十幾支,韓遂與馬騰不過是勢力最大的,他們雖名義上歸附朝廷,但還有極大的獨立性,另外朝廷也派了刺史邯鄲商以及幾個郡縣官員。
魚龍混雜良莠不齊,單說是涼州密使,也搞不清是誰派來的。
“是涼州安定郡轄下騎都尉楊秋的人。
”奏事人的聲音甚是喑啞。
楊秋不過是涼州十幾個小勢力的其中之一,實力很弱,為何會派使者跑這麼遠來奏事?曹操感覺蹊跷,但實在懶得動,躺在那裡随口道:“叫他進來吧。
”
屋門打開,一個年紀輕輕的布衣使者低着頭,戰戰兢兢走進來。
曹操這才看見奏事的是韓浩,可能他嗓子啞了,剛才竟沒聽出來。
那使者一進門便跪倒在地:“小的參見丞相……”一嘴西北口音,口稱“小的”,想必沒有正經名分。
“什麼事,說!”對這種人曹操也不客氣,躺着沒起來。
“啟禀丞相,武威太守張猛把刺史邯鄲商給殺啦!”
“什麼?”曹操的疲憊感立時沒有了——武威太守張猛與涼州刺史邯鄲商都是朝廷任命的官員,而且幾乎是同時上任,怎麼自己人跟自己人攻殺起來?
那使者道:“張猛與邯鄲商自上任以來就不和,不過看在朝廷的份上勉強維持,他二人攻殺乃為私怨,并非有礙丞相。
”
話是這麼說,但殺官等同造反,堂堂一州刺史,豈能說殺就殺?曹操反複提醒自己不要發火,可這件事實在可惡——赤壁吃了敗仗,張猛趁這機會洩私憤,朝廷剛剛戰敗無力處置邊陲之事,他就以為能糊裡糊塗了事。
這還不算完,使者又道:“還有……還有……”
“說!别吞吞吐吐的。
”
“諾。
韓遂聞知張猛殺官,發下檄文召集涼州十餘部人馬,意欲兵伐武威,說是給邯鄲商報仇,還說要為朝廷除害。
”
為朝廷除害,真是笑談。
韓遂不會有這等好心,他是要搶糧草,搶地盤,不請示朝廷擅自發兵,還打着正義的旗号,趁火打劫着實可惡。
可張猛為什麼敢大膽殺官?韓遂為什麼敢擅自起兵?曹操深感不祥——他的權力在動搖,威信在下降。
前方戰敗後方也開始不穩,那些懾于他強大實力而臣服的人開始不買賬了。
袁術舊部的叛亂僅僅是開始,更大規模的動亂還在後面,西涼諸部也蠢蠢欲動了。
可這個節骨眼上曹操毫無辦法,部隊死的死傷的傷,增援襄陽的還沒撤回,即便回來還不知什麼樣。
他無力再管遙遠的涼州,隻能聽之任之。
那使者又開了口:“另外韓遂也發檄文到我家楊将軍那裡了,我們該不該發兵?若是發兵,此事沒有丞相指示,我們不敢擅作主張。
若是不發兵,我們又……又……”
“又什麼?你但說無妨!”
“又惹不起韓遂。
”那使者憨然一笑,“總之是左右為難,請丞相示下。
”
“嘿嘿嘿……”曹操明白了——這個楊秋是兩面三刀的大滑頭,既不得罪曹操,又不得罪韓遂,左右騎牆,明明想跟韓遂瓜分地盤,事先還得跑來送個信,弄得好像被逼無奈似的。
曹操陰笑着坐起來:“你無需來問老夫,回去叫你家将軍拍拍良心,自己看着辦!”
莫看那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