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幔帳之下蓋的都是柴草枯葉,還灌了魚膏,火焰一起幔帳瞬間化為烏有,柴草騰起借着東南風席卷散開,無數火星像紅色飛蛾一般向曹軍撲去。
張顗隻覺一陣灼痛,已被火星迷了眼睛。
使船的還算機靈,趕緊撥槳轉彎,硬是擠進了兩條火船的夾縫中,以為這樣就能逃過一劫。
哪知每條火船之後還另系着一條船,因為未點燈火遠處根本看不見,方才火船上搖旗的士卒已退到後面,早就強弓硬弩擎在手中——可憐張顗及麾下士卒,立時亂箭攢身。
張允在樓船上看得更清楚,大火一起照出數裡之遠,敵人豈止二十條船,遠處大大小小都是敵艦,都不聲不響跟在後面,此時已知遭了算計,但要阻止已經晚了。
張顗一死,其他的巡江小船或被撞翻,或被驚散,二十隻火船撞入水寨,排在前列的曹軍鬥艦立時齊刷刷着了一排。
平日若是有船着火,遠遠躲開倒也無礙,可曹軍鬥艦為避風浪已被鐵環鎖住,或是十艘一排,或是五條一列,既不能分開又不便掉頭,盡被大火吞噬,就連張允的樓船也被圍在其中動彈不得。
正在這時又聞喊殺聲大作,黃蓋率領江東勇士突煙冒火沖上曹軍戰船,逢人便殺遇人便砍,曹軍抱頭鼠竄,墜江而死者不計其數。
後面周瑜親率的大隊人馬也已趕到。
為了打這場仗,周瑜特意督造了幾十艘新式戰艦,船闆上不建閣樓而搭三四層簡易箭樓,幾十名精銳弓手列于其上,老遠就是一通掃射,早把船頭接戰的曹兵射成了刺猬。
還有的船上設有弩車,那些巨弩都是整棵樹幹削成,弩尖浸了松油燃起烈火,絞緊弩車斬斷繩索,巨弩能飛出一丈多遠,打在船上不僅是個窟窿,還會燃起大火。
張允隻覺腳下隐隐發顫連聲巨響,想必閣樓已經中弩,從窗口向下看去,黃蓋已帶着人殺上了自己的船,親兵将士身遭烈火弓矢死傷無數,馬延早已不見了蹤影。
這位自诩水軍副都督的男人頓時癱軟在地,連下樓突圍的勇氣都沒了,抱着腦袋紮在角落裡,忍受着樓下傳來的厮殺聲……
也不知過了多久,張允隻覺殺聲漸遠,他大着膽子擡起頭來,隻見閣樓内滿是濃煙,身邊一個人都沒有了,想再下樓逃生,卻見樓梯已被大火燒斷。
他又摸索着來到窗邊,才發覺惡毒的火蛇已漸漸攀上三樓,滾滾黑煙不斷地湧進來。
他把頭探出窗外想透口氣,卻看到了觸目驚心的一幕。
曹軍戰船已成一片火海,那肆虐的東南風成了幫兇,火趁風威,風助火勢,正向曹營深處推進,目光所及都是一片赤紅,烈火焚身的将士掙紮着、慘叫着、哀号着跳進江中,連綿數十裡水寨已變成烈火的煉獄。
而在對面還有數不清的江東戰船密密麻麻鋪滿江面,盔明甲亮兵刃泛光,戰鼓聲驚天動地,仿佛要把蒼茫天地震個底朝天。
“咳、咳、咳……”張允被濃煙嗆住了,猛一低頭又被蹿上來的火焰灼了臉。
他恐懼地後退幾步,但覺整座閣樓搖擺不停,都在噼噼啪啪作響,炙熱感已從腳底噌噌冒上來——這座樓船已被大火吞沒,就快坍塌了。
“救命!救命啊!”張允絕望地呼喊着,隻覺腳底一陷摔了下去,樓闆燒穿了。
他一跤跌落到底層,渾身骨骼劇痛,再爬起來已被烈火包圍,那火焰就像憤怒的敵人……不,比敵人還要可怖百倍。
“丞相救命!蔡公救命!舅舅……我錯了……”或許是将死之人的幻覺,張允仿佛在烈火中看到了劉表的身影,正揮舞着火把向他打來。
他竭力躲着火焰,但燒塌的木頭不斷從頭頂墜落,已避無可避。
戰袍引燃了,毛發燎着了,連雙腿臂膀都被烈火纏住了,他隻覺口鼻窒息眩暈跌倒,渾身铠甲已變成滾燙的烙鐵,緊緊裹住軀體,要把他化成一灘膿血……
大勢已去
當曹操得到奏報邁出大帳的那一刻,中軍大營仍一片寂靜,絕大多數士兵還在睡夢中,但隐隐約約已能聽到水寨方向的呼喊聲。
遙望江中有一團閃閃發亮的光球,仿佛黑夜中的一堆篝火。
一陣強勁的東南風迎面拂來,吹得曹操打了個寒戰。
正是這陣風把曹操從一統天下的美夢中拉回現實,憑着爾虞我詐幾十年的經驗,他立刻意識到發生了什麼——江東軍内部從來就沒有矛盾,周瑜也根本不缺糧草,黃蓋投降更是逼真的詭計。
軍師荀攸、中領軍史渙、中護軍韓浩、公子曹丕漸漸聚攏而來,猝聞變故都有些驚駭;大營也漸漸騷動,不少兵出于好奇跑出來打聽消息,還有人攀上寨牆、箭樓,伸着脖子往江上張望,此時此刻他們還隻是看熱鬧,完全沒有意識到,這把火意味着什麼。
但曹操、荀攸心裡卻很清楚,東南風強勁,戰船又被鐵索固定,隻要一條起了火,所有的都跑不了,全部水軍都将喪于火海,甚至進一步震駭陸軍,換句話說,十幾萬大軍有覆滅的危險。
不過曹操的第一反應還是設法補救,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