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了?”
扶蘇點頭。
沒有人比幽族的司命更了解自己的命運。
聚散,生死,緣起,緣滅。
季荪知道她不用再說,也就沒有再說什麼,一低頭,翩然而去。
扶蘇聽見風鈴的聲音漸漸停下,回頭撇了一眼桌上的算籌,忽然大吃一驚。
為什麼竟是兇相環生!是他的感覺錯了,還是推算不可相信?他驚惶地奔到窗前,可是季荪早已不見了。
丹楓殿的深處,白衣翩翩的湘夫人在廊下徘徊。
她手裡攥着一封密報,一天前清任已經帶着人從空桑嶺背面出發了。
本來她的計劃中,是有所防備的,但是,牧流去了九嶷還沒回來,郢都忠于她的王公大臣中,并沒有擁有足夠實力的人。
想着想着,湘夫人有些忍不住了,撇下青王匆匆地奔回蒼梧苑的那口井旁。
江離山那邊,究竟發生了什麼!湘夫人緩緩地挪到井邊,幾乎不敢向裡面探望。
從水井的波紋中,湘夫人看出武襄的魂靈已經自由,正在往郢都趕來。
她總算略略放了點心。
那個時候丹楓殿已經陷入了鐵騎的包圍。
“湘夫人利用幽族的妖術,控制了青王的靈魂,意圖篡權。
”很多人都在這樣說。
武襄為什麼還沒有醒過來,他必須趕在軍隊攻入前醒過來,必須趕在清任占領王宮之前。
湘夫人不由地緊張起來,四下張望。
這時她才看見,荒台上,一朵白芷花都沒有了,哪怕是最凋萎、最憔悴的一片小小花瓣都沒有剩下!
她撲了過去,看見那些慘淡的花朵在淤泥裡委頓,沒有人敢于闖入湘夫人的禁地,它們是自己死去的。
命數已盡,自己死去。
難道結局已經注定?
……井水中忽然現出一張美麗女子的面容,和她自己一模一樣。
湘夫人一驚,那是誰?那不是她。
因為雖然也是遙遠、深切而哀傷的眼神,額上卻多了一道淡藍的新月。
她低下頭,看看自己手上的黃金戒指,心有所悟。
井水裡映出美麗的臉,澄靜如天宇——那就是她?
在悠遠的、水天一色的江南,丹楓湛湛,草碧煙寒,今夜是否有月光如許?
凡是飲過雲夢之水的人,最終會回到那片浩蕩綠野中去。
古老的歌謠,不息的吟唱。
湘夫人忽然微笑了一下。
那就讓一切注定好了。
深宮裡面,湘夫人把最後一片花瓣埋入泥土,然後決定去找武襄。
宮門外面,嘹亮的号角聲響徹重重宮牆。
士兵們的鐵甲和刀劍,在叢叢火把的照映下,閃爍着銀紅色的光芒。
在武士們雄壯的歡呼聲中,一個身背長弓的年輕王子,正騎在一匹純黑的駿馬上,在宮門前徘徊。
“公子,趕快下令吧!”摩羅急不可待地催促着。
公子清任擡起頭看了看星辰,還在沉思着。
“公子,下令吧,這麼多将士們在等着呢。
我們沖進丹楓殿去,把那個妖婦抓起來——”
“放肆!”公子清任斷喝道,“任何人不可以誣蔑湘夫人。
”
摩羅頓時噤聲。
清任修長的手指在光滑的弓弦上緩緩地劃過,“我們就守在這裡,直到子時。
”
子時一過,便是第二日了。
摩羅明白了。
第二日,青王武襄就應該結束他的生命。
清任的考慮是周全的,隻等青王一死,湘夫人将徹底無話可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