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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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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直就把方方面面都給逼到了梁山上。

     有消息說,本來已經打算到另一個崗位上繼續工作的白俊傑,這一天被批準逮捕,此案正式進入司法程序。

     5 一連數日,江長明帶着人,苦戰在烈日炎炎的沙窩鋪。

     初秋的日頭,毒起來真是能曬死人,到處是旱,到處是渴盼水的聲音。

    包括三道梁子在内的幾大片林地,仿佛一夜之間,成了另一種顔色。

     急。

    江長明嘴上起滿了泡,心裡的火就更旺。

    喧騰在沙縣的軒然大波,似乎沒給他帶來任何的寬慰,眼望着這一片接一片倒下去的綠色,他恨不得在地上劈個口子,把水劈出來。

     倒是尚立敏幾個,整日像是被什麼激動着,唧唧喳喳,說個不停。

     世上真是少有尚立敏這種女人,再苦再累的活兒,到了她手裡,一點兒不在乎。

    跟幾個大男人一起,住在熱氣四騰的地窩子裡,她居然還直叫喚着過瘾。

    江長明算是服她了,以前在所裡,兩個人接觸并不是太多。

    課題組就是那樣,兩個課題組的人,幾年裡是很少打一次交道的,仿佛人跟人的交往,都讓課題給左右了。

    這次下來,江長明算是發現她不少優點。

    這女人能吃苦,而且仗義,有時沖動起來,比男人還血性。

    她跟馬鳴原本沒啥過節,關系甚至還能稱得上好,就是因為那次吃飯,她對馬鳴的看法一下變了。

    “算個什麼鳥,不就多掙了幾個錢,把譜擺到老娘面前了。

    ”這些日子,她出口就是一個老娘,好像漠風還有烈日真把她給連吹帶曬變成了老娘。

    不過這樣叫着也舒服,至少能把心裡那股野火給發洩一下。

     六根以前備下的水早已用完,眼下他們連洗臉的水都沒,飲水都要靠羊倌六根天天去排隊拉。

    羊倌六根也是一肚子怨氣,他的羊快要曬死了,曬得都趕不出圈,縮着脖子窩圈裡等死。

    六根想把羊賣掉,不能養了,照這個曬法,再曬十天半月,他的羊一準兒要死光。

    但誰買?打聽來打聽去,村村都是賣羊的,那些縣城來的羊販子,使勁兒往下壓價,壓了價還不收,眼睜睜瞅着讓羊死。

    一死,就有可能白撿。

     日他娘的,這世道! 水是越來越難拉了,六根連着排了三天隊,都排空了。

    拉水的人比羊多,大車,小車,四輪子,三碼子,還有架子車,隻要能裝個水桶的,都往沙漠水庫湧。

    因為縣上搞生産自救,各單位都在下面包了點,都想把自個點的問題先解決掉。

    這可是政治任務,李楊在會上講得很清楚,哪個點出了問題,哪怕是渴死一隻羊,就要拿包點單位的一把手是問。

    這樣強硬的語氣下,誰個敢掉以輕心?于是紛紛使出手中的勁兒,拼命搶水。

     真的是搶。

    偌大的沙漠水庫,四周黑壓壓擺滿了車,全縣動員,你想想,能動員出多少車輛?管理處提供的泵不夠,有些單位索性就買了泵,托關系給放進去,直接往外抽。

    沒關系的,隻好排隊,實在排不上隊的,就搶!六根原想找老鐵走走後門,想法給弄一點,先讓沙漠所那幾個專家把水喝着,誰知半個月前老鐵内退走了,說是老鐵自己不想幹了。

    六根罵了句羊日的,鬼才信哩,一準是幫着姓周的女人說瞎話冤枉了蘇教授,心裡不安,不敢幹下去了。

    要不就是有人逼迫他退的。

    自個兒不想幹,這樣的屁話誰信?放着幹部不當回老家放羊啊,奶奶的。

    沒了老鐵,六根就氣短許多,連着三天,一盆水都沒搶到。

     這樣下去實在不是個辦法,樹苗再不澆,就會全幹死在沙漠裡。

    江長明隻好去找李楊,他在縣城奔波一天,愣是找不着李楊,都說李楊就在縣城,但就是找不到。

    手機關着,辦公室沒人,秘書也不知他去了哪兒。

    奶奶的!江長明也學六根,罵了句髒話。

    罵完,就茫然了,跟六根一樣茫然。

    到這時他才發現,啥叫個專家,專家其實就是在社會上最沒能耐的一些個人,隻能鑽在學問裡,鑽在書堆裡。

    可多的時候學問或書堆是解決不掉問題的,要想解決實質性問題,還得靠關系。

     江長明很别扭地将關系兩個字念叨了一遍。

    這兩個字的确有些碜牙。

     羅站長那邊也是找不見人,說是跟勞務辦一起搞勞務輸出去了。

    治沙站的大門鎖着,門衛又是個聾子,問半天也說不出一個字。

    奶奶的!江長明又罵了句髒話,就把自己給罵醒了。

    治沙站的幹部是萬精油,就是鄉裡人說的補皮褲的,哪兒有空缺就往哪兒補,治沙算個鳥事!這就是基層的現實! 沒辦法,江長明垂頭喪氣回來了。

    走半路上,突然看見三輛車,三輛東風,拉着水,往沙窩鋪方向走。

    他興奮了,跑上來就問:“是往沙窩鋪送水麼?” 車停下,尚立敏很牛勢地打駕駛室跳下來:“請問,你也是找水麼?” “好啊,尚立敏,你敢……”說了半句,噎住了,車窗裡笑吟吟盯住他望的,是另一雙動人的眼睛。

     事後尚立敏才說,她也是靈機一動,才想起吳海韻的。

    “這女人,能量大着哩,你沒見過她那牛勁,指揮着兩輛車,旁若無人,直接就開到了一号泵前。

    那狂勁,就像她是縣長。

    ” 江長明真算是長了見識,聽着聽着,突然問:“怎麼是兩輛車,不是三輛麼?” 尚立敏神秘一笑:“不告訴你。

    ” 等到晚上,方勵志才告訴他,另一輛車是尚立敏找的,她跟老公一個電話,說如果找不來車,送不來水,回去就離婚。

    結果,她老公硬是将市體工大隊的車給弄來了,管理處新上任的處長兒子正好在市體校,小夥子比吳海韻還牛,愣是把縣委統戰部的車給擠到了一邊,還說隻要沙漠水庫有水,就斷不了沙窩鋪的。

     “怎麼樣,比你強吧?”講完,方勵志打趣地扔過來一句。

     是強。

    江長明打心底裡認可了這一現實。

     水是拉來了,澆水卻又是問題。

    氣溫太高,白日裡樹苗根本不能見水,那等于是火上澆油,就是夜晚,也要等過了十一點,地面熱浪徹底退去之後。

    江長明原打算雇些附近的農民,幫他們打理幾片林地。

    誰知接連跑了幾個村莊,都被告知,眼下沒勞力。

    能外出掙錢的,全出了沒,一半是縣上輸出的,一半是自個到外面找活路的。

    留守的,這些日子全在搶水,一聽要幫他們澆樹,立馬兒翻了臉:“媽媽日,老子們喝的水都沒,你們倒好,還有水澆樹!” 沒人幫忙,這活兒幹起來就十分艱難。

    拉來的水全灌在了棗花修的水窖裡,水窖離林子又遠,單憑他們幾個,就是不睡覺,澆完這幾個梁子的樹,怕也得一個多月。

    就算人能堅持住,樹能不能挺到那時候,還是個未知。

    澆了一夜,六根說:“這不是法子,活人不能讓尿憋死,我去求常八官。

    ”六根因為羊喝足了水,又能滿沙窩跑着吃草了,精神氣兒一下好出許多,說話走路的樣子都跟前幾天不像了。

     事情就這麼巧,老支書常八官帶來的人中,就有駝駝的娘,一個五十多歲的沙鄉女人,也是個大嗓門,開朗得很,剛一聽江長明說跟駝駝是朋友,立馬兒就扯上嗓門喊:“哎呀呀,聽娃說了幾百遍,沒想你就是江專家呀。

    ”她這一喊,就把江長明喊成了江專家。

     駝駝的娘很能幹,也很有号召力,幹了一夜,第二天一大早,她就跑回村子,又幫江長明叫來了十來個婦女,原來說好幹一夜給三十塊錢,駝駝的娘嫌多,說種下樹還是為了沙鄉,錢不能這麼掙,給十塊就足夠了。

     幾乎同時,白俊傑一案的偵查也在緊鑼密鼓。

    有消息說,白俊傑這次在劫難逃,他錯就錯在犯了衆怒,把那麼多人拉進了泥潭。

    初步查明,向沙生植物開發公司非法提供集資的,共有十四家單位,十家是政府部門,四家是政府所屬的國有事業單位,其中就有沙縣治沙站。

    在對沙縣治沙站的賬務清查中,調查人員終于找出了原先被指控為鄭達遠貪污的那二十萬元錢。

    說來真是可笑,這筆錢的确沒有進沙縣治沙站的賬,而是當時的治沙站副站長老汪以借款的名義從鄭達遠手裡借走的,其他單位都向沙生植物開發公司入了股,治沙站不入實在說不過去,老汪隻好采取這種辦法,把這檔子事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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