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者壓根兒就沒管理。
也不知上面咋想的,原本搞專業的,偏要放到行政一把手的位子上,耽誤了他,也耽誤了沙漠所。
這也是龍九苗的原話。
說這些話的時候,龍九苗的心态是平和的,不像是一個有罪之人,事實上他清楚,就他犯的那點事兒,遠還不至于蹲大牢,這麼長的時間他咬住嘴不說,是有人不讓他說。
“錢都進了白俊傑的腰包,至于白俊傑再送給誰,我就不曉得了。
當然,錢不是他拿的是那個女人,所有事兒,都是那女人一手操作的。
馬鳴也不過替身一個,拿不了多少的。
我是在中間才發現他們這麼做的,以治沙為名,将沙漠所的資金先打到沙生植物公司賬上,然後再由沙生植物公司負責投入。
能投入個啥啊,除了鄭達遠課題必須的那一部分,其餘,都讓他們挪走了。
”
“後來我找過白俊傑,指出這麼做是違紀的,是法律不允許的。
白俊傑先是笑而不語,後來拿出一張合同,是鄭達遠跟他們簽的。
那合同明顯帶有欺詐性,他們就是鑽鄭達遠對這些事不上心的空,欺負他不是一個商人,是一個書呆子,老學究。
”
“找完沒幾天,白俊傑讓馬鳴拿來十萬塊,說是給我分的紅。
那次我沒要,不過跟着電話就打來了,打電話的不是别人,就是……”
龍九苗說出了一個很重要的名字,此人就是隐在省政府秘書長後面的那個省委實權派人物!
“他問我到底想不想在沙漠所幹下去,想不想做一把手,如果不想,盡可搗亂。
我哪敢搗亂啊,第二次姓董的女人把錢拿來,我就收下了。
二十萬。
”
“後來他們還給過我一些,說是分紅,還說鄭達遠也拿了這筆錢,如果沙漠所還有誰想拿,也可以,不過得把另兩筆治沙資金也轉過去。
這事我不敢做主,讓他們去找鄭達遠。
結果鄭達遠沒答應,把皮球又踢給了我。
我猶豫再三,還是把錢打了過去。
一筆是二百一十萬,一筆少一點,六十多萬。
年前我怕出事,收回了一筆,不到一百萬,其餘的,都拿樹款還有人工費沖了。
”
順着龍九苗交代的線索往深查,就發現,一半事兒,出在沙生植物公司上。
這家公司簡直就成了白俊傑等人的造錢工廠,他們打着治沙和開發沙産業的幌子,以假合同、假發票等違法手段,套取國家治沙資金,侵吞沙縣十二家部門的入股款。
除了僞造鄭達遠的手迹簽訂合同外,他們還僞造農民手迹,以發放樹苗、領取勞工費、拉水費等多種形式,将二百餘萬元攤到農民頭上。
更可怕的,他們虛造了一個沙生林,單是在這個叫白闆灘的地方,就花掉近三百萬。
事實上的白闆灘,卻是一片荒灘,将近有六百畝。
前些年的确在這兒種過樹,但都是政府号召當地農民和學生義務種的,而在沙生植物公司賬上,灘上每一棵樹,每一株草,都是他們花錢育出來的。
還有不同的學名,不同的生長特性,資料造得倒是很全。
調查組來到白闆灘,茫茫的沙灘上,除了零零星星還活着一些“達遠二代”外,早已看不見綠色。
當年這兒還長滿沙刺、梭梭,如今,卻連這些東西也看不到了。
倒是黃沙往前推進的速度,令人震驚。
龍九苗還交代,關于沙沙強行從馬鳴手中拿走四十萬,也純屬謊言。
沙沙辦公司缺錢,這是實話,沙沙也确實找過馬鳴,想從他那兒周轉一些。
不過沙生植物公司的錢都歸姓董的女人管,馬鳴能做主的,超不過十萬,沙沙是看不上這十萬的,她想一次性借四十萬。
姓董的女人自然不會同意,後來為了得到另一筆治沙資金,他們以此為條件,要沙沙做通父親的工作。
如果鄭達遠同意将治沙資金轉到沙生植物公司賬上,作為回報,沙沙可以拿到四十萬的分紅。
沒想這事讓鄭達遠知道了,鄭達遠很氣憤,跟姓董的女人大吵了一場,還把事情鬧到了白俊傑那兒。
白俊傑竟然颠倒黑白,一口咬定是沙沙拿走了四十萬!好在此事龍九苗知道,是白俊傑後來請他吃飯時親口說的。
白俊傑還嘲笑鄭達遠,說真是在沙漠裡蹲傻了,傻得連錢都不認得了。
案件查到一半,省紀委做出決定,将龍九苗案跟白俊傑案合并偵查。
就在江長明從上海回來的第二天,那個藏在幕後的關鍵人物被雙規了。
緊跟着,政府秘書長這邊也出事了。
這是一個重要信号,表明省委要破堅冰了。
鄭達遠的經濟問題是澄清了,但是還有很多事兒,卻懸而未決。
江長明回來的第六個日子,他正跟沙沙吵架,林靜然打來電話,說周曉哲想見他,要他在老地方等他。
兩個人見了面,周曉哲說:“問題比你我想的還要嚴重,太可怕了長明,他怎麼啥事都做得出來?”說着,将一份資料遞給江長明。
這是國際林業組織日前發來的函,算是機密文件。
江長明不看也能猜到,一定是孟小舟在那邊露餡了。
前幾天,他在美國的朋友略略向他透露了一些消息,大意是說國際林業組織的高級官員對此事很震驚,正在緊急跟中國方面磋商,尋求解決的辦法。
沒想,這麼快,函便發到了銀城。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江長明心裡,就不隻是痛了。
說實在的,盡管他對孟小舟有不少意見,但從内心深處,他真是不希望孟小舟出事。
他甯可希望自己以前的懷疑是錯的,也不願意看到這沉甸甸的函,
這絕非一份普通的函啊,說輕點兒,它關乎到一個人的前程甚或命運,說重點兒,這,直接影響到國家榮譽。
“怎麼辦?”他像是自言自語,又像是在問周曉哲,其實他知道,這事是沒有辦法的,一點兒辦法也沒。
果然,周曉哲說:“他自己釀的苦酒,隻能自己去喝。
今天找你來,是想問問你,他做的這一切,林靜然知道不?”
江長明猛地一驚,周曉哲怎麼會問這個問題?這事跟林靜然有什麼關系?
周曉哲似乎看出了他的疑慮,說:“對不起長明,你也知道,他們兩個原來有那層關系,孟小舟出了這麼大的問題,我不能不多想。
再者,林靜然現在的位置比較特殊,如果她真的跟這事有染,怕是……”周曉哲沒把話說完,也沒必要說完,江長明再不谙世事,這點兒道理還是能明白。
周曉哲的臉色很差,看得出這事對他沖擊太大。
一個主管副省長,上任不到兩年,自己管轄的部門接二連三出事,而且都還是大事,他怎能不焦慮?可是江長明的心情更差,他相信孟小舟所做的一切,林靜然并不知情,就算倆人熱戀着的時候,孟小舟也絕對是跟她留了一手的。
但,他相信能頂何用?還是周曉哲以前跟他說過的那句話:證據,凡事都要有證據。
如果孟小舟反咬一口,林靜然能說得清?要知道,孟小舟的所有數據,可都是從她那兒拿的呀。
“算了長明,這件事我原本就不該問你,還是一并交給他們去查吧。
”說完這句,周曉哲面部表情像是癱瘓了。
江長明的心,已經沉得不能再沉。
跟周曉哲分手還不到十分鐘,林靜然的電話就打了過來:“你在哪兒?”
“回家的路上。
”
“他跟你談什麼了?”
“沒談什麼。
”
“我不信。
”
“這有啥信不信的,随便談了點兒工作上的事。
還有,他催着讓我去沙縣,說那邊的工作要抓緊。
”
“你在撒謊!”
“……”
“你回家,我馬上到你那兒。
”
“我還有事……”江長明話還沒說完,林靜然已将電話壓了。
她似乎猜透了江長明的心思,知道他要拒絕她。
她必須見到他!
站在馬路上,江長明一時有些怔然,這一刻,他真是不想見林靜然,誰也不想見。
他想一個人走走。
3
沙沙的脾氣一天比一天怪戾,發作起來歇斯底裡,叫個不停,突然的她又十分安靜,默站在窗前,一整天不說話。
從上海回來,她就把自己關在屋子裡,就是她自己單獨住的那屋子,防了江長明,她誰也不見。
對葉子秋,她也是不聞不問,江長明讓她去看看母親,她竟然說:“你是想讓她羞辱我,嘲笑我是不是?”
“沙沙你怎麼能這樣想,她是你母親,你在外面的這些日子,知道她有多焦急嗎?”
“不知道。
”
“沙沙!”江長明快要氣瘋了,他急着要回沙窩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