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内查明皇甫大人命案的真相,就準他的辭官。
但他很懶,現在已經在睡覺了,托我先來瞅瞅案情。
”
她說着正經的事,實在沒有半點正經的樣子。
但人人都知道她說的是真話,皇上和蘇狀元殿上之賭,已經朝野皆知。
半個月前詩畫雙絕于金殿上,鮮衣怒馬于長安街頭,顧曲傳唱于市井之中的狀元蘇郎,更無人不曉。
葉舫庭從懷裡掏出紙筆,把狗尾巴草夾在耳朵上,先問淩沖霄:“皇甫大人被殺那晚,你在門外守着嗎?”
“不錯。
”淩沖霄很肯定。
“皇甫大人在屋裡做什麼?”葉舫庭又問。
“睡覺。
”淩沖霄答。
“一個人?”葉舫庭掃了一眼那一排披麻戴孝哭得正傷心的女子,乖乖的隆咚,沒有二十個,至少也有十八個。
“老爺……那天一個人在房裡,沒有叫我們。
”一個看上去不過十七八的女子邊哭邊說,淚顔楚楚雨打梨花,看來是個最近正得寵的。
葉舫庭摸着下巴,頭搖了又搖:“可惜可惜。
”
衆人隻道她在為人有旦夕禍福而歎息,也都唏噓傷懷不已,卻不知葉舫庭真正可惜的是,這小妾果然有幾分姿色。
可惜皇甫軒已經六十二歲,做她的爺爺倒是差不多合适,一朵鮮花插在老糞上,如何不可惜?
“你為皇甫大人守夜,是在他窗口老樹上呢,還是蹲在屋頂上?”葉舫庭又問淩沖霄。
“在樹上。
”淩沖霄答。
“出事的時候沒有看見有人進房裡去?”
“沒有。
”
“最近有人打掃皇甫大人的卧室嗎?”葉舫庭又問。
“沒有……”這次是一個半老徐娘抹着眼淚回答,雖沒有剛才的小妾漂亮,但說起話來倒是不亢不卑:“老爺去了,但死得不明不白,朝廷要查案,我已吩咐下人不準動案發現場。
”看來她就是府中的女主人,皇甫夫人了。
“這個月,是誰給淩沖霄開的銀子?”她突然問了句全不相幹的話。
“是我。
”老管家紅腫着眼睛說。
葉舫庭很認真的把這些都記下來,邊記邊說:“蘇同讓我來祭拜之前先去皇甫大人的卧室外看看,我就順便路過去看了——窗口的老樹正在掉葉子,地上都是枯葉,窗上卻一片葉子也沒有。
既然沒有人打掃,葉子又怎麼會乖乖的專飄到地上,不飄到窗台呢?”
她笑眯眯的問出這個疑問,衆人都有些愕然。
“我猜有高手從樹上溜進房裡,輕功踏窗時将落葉驅散了——”她說得入情入理:“如果是這樣,皇甫夫人和淩沖霄中,就有一個人在說謊。
”
所有人都愣了。
“既然淩沖霄從來不說謊,就是皇甫夫人在說謊。
”葉舫庭笑眯眯的瞅着皇甫夫人。
“我沒有說謊!”皇甫夫人臉上有些惱怒:“最近府上的确沒有人去打掃老爺的卧室,幾位妹妹、還有管家都可以作證——”
“是嗎?”葉舫庭瞅着他們。
見幾人果然都點頭,葉舫庭嘀咕道:“夫人沒有說謊,那就是淩沖霄在說謊,可是淩沖霄從來不說謊,說謊的就不是淩沖霄——”她說到這裡,突然斂去了玩世不恭的嬉笑神色:“莫非,你根本不是淩沖霄?”
一股冷風襲過廳堂内,突然所有的燭燈都滅了!
黑暗中伸手不見五指,一巴掌朝葉舫庭的天靈蓋打來,葉舫庭的武功雖不怎麼好,但她似乎早就料到了這一巴掌,所以她在自己話音剛落的一瞬間就閃開了——
掌風将隻打掉了她耳邊的一撮狗尾巴草。
那掌仿佛在黑暗中仍能見物一般,氣息就像在水面滑行一樣迅速,濃重的殺氣又朝葉舫庭籠罩而來!
也在這一瞬間,包括葉舫庭在内,人人都聞到一陣奇異的香氣,他們還沒反應過來時,已在這香氣中失去了知覺。
就在黑暗中那一掌要打上葉舫庭的天靈蓋時,突然,有個聲音閑閑的問:“燭台在哪兒?”
那聲音平平的毫無特色,聽起來卻十分舒适,甚至還有些剛睡醒的困意——難道是皇甫軒從棺材裡面坐起來了?
“淩沖霄”顯然是怔了一下,這世上鬼不怕人,隻有人怕鬼。
這一怔之下,他就一動不動的站了很久,等着黑暗中摸燭台的聲音。
不是他不想動,而是不能動——對方在電光火石的瞬間已點住了他的穴道!
黑暗中亮起一簇溫暖。
那朵燭光仿若春日絨草坪上斜插的一枝桃,灼灼其華。
牆壁上一身布衣的投影,就被這樣的燭光有意無意的裁剪而出,灑脫、自然、自在——舒适自在得有些像絨草上晨風的喟歎。
那挑燭的手修長,仿佛隻是在自己家中挑燈讀書一樣閑适。
淩沖霄遲疑道:“……蘇……長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