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蓦然一架警車疾駛而來,在大廈門前停下,車中跳出一個高級警員,找着李探長說話。
“李探長!出了血案了!”
李探長楞了一下:“什麼血案?”
“一架汽車翻下山坑……”
“誰的汽車?”
“章小姐的汽車……”
李探長毛發悚然,臉色大變。
“是不是黃司機開的?”
“對!葉小菁的母親已經喪命。
黃司機受了重傷,他說是被歹徒用汽車硬撞下山去的!”
“兇手呢?有線索沒有?”
“當我們發現血案,兇手早已逸去,我們現在正在追查線索,好在汽車碰撞過總有痕迹的……”
“唔……”李探長緘默着,心中悲憤交集,慘劇已經揭開序幕,他誤認是仇奕森出的毒手,趕盡殺絕,首先向葉小菁的母親開刀,“一個老婦人于你們的仇怨何幹?犯得着出此毒手?”他心中詛咒,于是憤恨仇奕森的為人,暗暗起了殺機。
今天是葉小菁的喜日,突然出了慘事,未免過于打擊這個青年了,李探長一面派出人善理血案後事,一面吩咐各人謹守秘密,别把事情張揚出去,打算隐瞞一個時期,免使葉小菁在婚禮剛完就遭到悲傷。
李探長礙在當前危局,未敢分身親自去處理撞車血案,反正葉小菁的母親已經喪命,去也無用,返身剛回進屋子之際,蓦然整間大廈的電燈全部熄滅。
“唉哎!怎麼熄電了……”一個客人的聲音呼叫,在酒席中傳出來。
刹時,音樂也停止了,黑暗中人影幢幢,起了一陣騷動。
“噢……莫非……”
“莫非仇奕森到了……”
“不要亂說話!”李探長利用職權鎮壓。
客人本是驚弓之鳥,借着酒意,借着音樂的旋律,把一件恐怖的事情暫時沖淡過去,這時蓦然間有人提醒,又弄得人心惶惶,那麼大的客廳,僅靠禮堂上的兩根龍鳳花燭是不夠的,其他地方,一片幽黑,真如置身地府,燃着煙卷的客人,閃灼着幾粒紅亮的火頭,如幽靈鬼火眨眼一般,配着龍鳳花燭暗淡微弱的火光,整個大廳像是個鬼的世界。
“大馬路上還有電燈!”一個客人揭開了窗簾布說。
“也許燒了‘菲絲’!”李探長四顧左右,屋中誰都沒有手電筒,隻有燃亮了打火機,高舉在手,向左右吩咐說:“快找電燈匠!”
二樓上新房中的章寡婦,一半是做賊心虛,為着心理上的恐怖,一半是鎮持不住,出現在樓梯口間,向李探長呼叫說:“李玉亭!把屋子外的人多招幾個進來……”
她的原意,是恐防仇奕森果真混進了大廈,為保護賓客着想,以人力鎮壓大衆情緒,豈料這句話卻起了反作用。
恰好在流動的人影之中,有一個醉漢,莽撞地碰到一把椅子,随着滾了一個翻身,撞翻了一桌筵席,“嘩啦啦”碗碟跌落,羹肴濺得滿地。
“噢!不好……”
“救命……”一個女客被撞倒在地。
刹時賓客如大禍臨頭,像潮水般流動,扶男攜女,喧叫聲嘩,搶着向屋外逃生,推推擁擁,秩序大亂。
跌在地上來不及爬起來的,便被人踐踏而過,就有許多人受了無妄之災。
趁在這混亂之際,中央酒店賭場經理楊大和,如獲天賜良機,匆匆奪路逃返酒店,預備卷逃公款,遠揚海外。
李探長想制止,已是無計可施,屋外招回來的警探趕到,反被湧出的賓客沖得零星四散。
章寡婦也以為有什麼亂子發生了,急忙退回房中,那幾個陪席的童男童女也逃避一空。
葉小菁卻早已喝得酩酊大醉,章寡婦眼看着孤立無助,隻有自己取出手槍自衛。
這時,她的心情是夠凄慘的,草木皆兵,疑神疑鬼,還伴着一個爛醉如泥的新郎,因為她知道葉小菁是仇奕森的兒子,仇奕森自然不會對親生的骨肉施以毒手,問題就是如何保存自己的生命。
蓦地樓梯上響起了一陣沉重的腳步聲,一個人影冒進屋來。
章寡婦駭得魂出殼竅,慌忙閃身退至牆邊,縮在沙發椅背後,以手槍向上樓來的人影瞄準,豈料這人竟操着洋語說話,章寡婦聽出是葡斯幫辦的聲音,才籲了口氣,把緊張的情緒松弛下來,以手按着胸脯,那顆心,仍撲撲跳個不止。
“曼莉!到底是怎麼回事?”葡斯幫辦掣亮打火機置在桌上說話,當發現葉小菁爛醉如泥,便以手撫摸他的頭發。
“我實在是不知情!”章寡婦狡猾回答。
“你和仇奕森到底是什麼仇恨呢?”他态度非常嚴肅。
“妒忌——”章寡婦肯定地說。
“不可能。
”葡斯幫辦搖着頭,表示對章寡婦不信任。
“妒忌不可能報複到第三者身上去……”
“你的話是什麼意思?”章寡婦愕了一愕。
“我不懂!”
“我是說葉小菁的母親!”
“葉小菁的母親怎樣了?”章寡婦的心又開始忐忑。
“她被兇徒謀殺……”葡斯幫辦的話未說完,就被章寡婦伸手将他的嘴巴堵上。
她轉動俏眼,示意不能給葉小菁聽見。
一面拖着葡斯幫辦走進卧室,低聲追問詳情。
“剛才我的部下有報告回來。
葉小菁的母親剛離别墅,汽車就被撞翻山下,車毀人亡……”
章寡婦倒吸了一口涼氣,又驚又喜,全身血液的細胞都起了激動。
喜的是,陰謀得逞,唯一的最大禍根已經除去,憂的是剛才葡斯幫辦說話時,可能被葉小菁聽到,一個人在酒醉時,心與聽覺永遠是清醒的,假如真給葉小菁聽到,後果又會如何呢?
而且派出的兇手老煙蟲趙老大,又不知下落如何。
“兇手是誰呢?抓着了沒有?”
“我正是來問你。
”葡斯幫辦的這句話,是證明趙老大已經逸去。
章寡婦的心中暗自歡喜,便順口含血噴人:“那不消說,是仇奕森!”
“據我手下的報告,仇奕森不可能幹出這樣的事!”葡斯幫辦說。
“一個人在妒忌時,什麼卑鄙惡劣的事情全幹得出!”章寡婦一口咬定。
“他是你的前夫。
”
“你怎麼知道的?”章寡婦的臉色一沉。
“我翻過你們的婚姻注冊!”葡斯幫辦正色說話,用意不明。
章寡婦眯着兩眼,猶豫了半響,忽然說:“你可能最近又短了頭寸——不過你得小心,你的貪污把柄全捏在我的手裡!”
“我最近需要五十萬元周轉!”葡斯幫辦不在乎地說。
“而且,我還有權利可以替你把注冊消滅……”
“二十萬如何?”已是開門見山的談判了。
“你肯出五十萬元取仇奕森的性命,這是同樣的代價!”
“好的,算我屈服了,我們一言為定,事情辦妥了付錢!”章寡婦無可奈何。
“你明天早上就要飛去泰國!”
“我仍要回來的!”
“你回來恐怕仇奕森已經死了,我的工作等于白做,你可以賴帳!”
章寡婦赫然大笑。
“不愧為警探幫辦,我認輸了,那麼等電燈亮起來就簽支票如何?”
他們的談判就此結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