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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冤家路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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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太,大少爺剛才打電話回來,他說要晚一點回來。

    請您先安息……” 小丫頭的嗓子很大,但婦人仍聽不清楚,再嚷着說了一遍,婦人才點頭“唔唔”應悟。

    顯然,婦人是又瞎又聾的老年人了。

     在她們轉身之間,仇奕森的心突然顫動,他已經看得清清楚楚,這個老婦人,正就是他十餘年前遺棄的結發妻子。

    一點也沒有錯誤,雖然年歲老一點,也許這是她傷心過度,或許是生活煎熬操勞過度,緻使容貌蒼老得使人難以辨認,不過她右額上一道很顯明的痕疤,是十餘年前仇奕森酒後毆打而給她留下的标幟,永不會遺忘的。

     這時,仇奕森的心中是慚愧與痛苦交加,伏在窗框上,撐持着他已癱軟的身軀,悔恨與回憶的思潮,如水火相拼般在他心中掀起冷熱的浪潮,顫動麻木了他全身的細胞,幾乎滾跌下屋去,痛恨自己為什麼會糊塗到這個地步。

    迷戀上一個淫娃蕩婦而把自己的發妻犧牲掉,甚緻于連自己的親生骨肉唯一的兒子也忍心抛棄。

     葉小菁自然就是他可憐的兒子了。

    而這個棄兒現在又和他的淫蕩的後母發生戀愛,這豈非是亂了倫了麼? 仇奕森喃喃自語:“我一定要阻止這個婚事……” 他又忽然憶起,據街巷的傳聞,章寡婦曾有恩于葉小菁,他母子兩人全仗章寡婦的幫助,才得到今天。

    假如強出面阻礙這件婚事,是否會惹起葉小菁的反感?而且葉小菁被人發現他的父親是個江洋大盜,是否會影響他的前途? “不如把章寡婦宰掉……”他說。

    但是殺死章寡婦就等于殺死葉小菁的恩人,這件事情在社會上又将怎樣交待得過?雖然章寡婦就是離散他們夫妻父子的仇人,仇奕森在迷戀章寡婦時,就是受她的慫恿而遺棄了葉绮雲母子倆。

    照情理上說,恩仇就可以兩相抵消,怎樣也不能再出毒手,以恩報怨,把章寡婦的性命送掉。

     這一連串的問題,仇奕森無法自決,這是他有生以來未有過的紊亂,悲傷地坐在瓦背上,癱呆地運用他紊亂的理智,刃解這當前的難題。

     屋内的電燈滅去,顯然他的妻子,葉小菁的母親已經入睡,仇奕森沒有宗教,他信仰的隻是拳頭與槍杆,但他仍為這可憐的聾瞎老婦人祝福,他說: “願你所信仰的神,為你降福……” 仇奕森熱淚盈眶,這是英雄之淚,他已願意把章寡婦姘雷标,陷害他,出賣他的事情完全遺忘,恩怨分明,應把仇恨兩相抵消。

     洪桐忽然在街巷上按汽車的喇叭。

    一響,兩響,這是有人向屋子行來的暗号。

    又按了一聲。

    是說明屋子裡的人回來,在開花園的門了。

     仇奕森仍呆着不動,狼狗也在吠了,顯然是在歡迎它們的主人回來。

    一陣腳步聲橐橐走進屋子,仇奕森不能再呆下去了,他站起來,繞着屋子,回到露台上,又從水管上下來,翻上高牆,由原來的地方出到院子外。

     “怎麼樣?”洪桐趕上來問。

     仇奕森沒有回話,跳上汽車,駕着汽車疾走。

    三更半夜時分,他竟駛上白鴿巢花園。

     “你把汽車駛回去,讓我在這裡靜一會兒!”仇奕森跳出車廂說。

     洪桐覺得仇奕森的臉色有異,又不敢違命,裝着把汽車駛去。

    複又輕輕追蹤上來,隻見仇奕森呆然默立在葡國大詩人賈梅士的半身銅像之前。

     仇奕森無法安排自己,燃着煙卷,一支接一支,兩道濃眉鎖成一條直線。

    這是他畢生以來所遭遇的最大難題。

     十年的冤獄,苦苦的熬出來,目的是回來報仇,但做夢也不會想到,報仇的對象是落在自己親生骨肉身上。

    仇奕森曾安排下一個毒計,預備把葉小菁毀滅,這條毒計設計得非常卑劣狠毒,現在正當要施逞毒計之時,竟發現葉小菁就是他的兒子。

     他曾經想過要取章寡婦的性命,但是後來覺得“一死”并不足以抵消章寡婦的罪孽,并不夠滿足他報仇的欲願,所以他決定要章寡婦活着,而活着做一輩子寡婦,永遠在恐怖與凄怨中守着活寡。

    凡是她愛好的,歡喜的全給她毀滅。

    但是現在形勢,突然轉變,因為她所愛的人竟是他的兒子,是接承仇家香火唯一的後代根,他總不能讓仇家絕了後裔。

     “殺死章寡婦又有什麼後果?”他又重複自問。

     章寡婦是葉小菁的恩人,假如章寡婦被害,葉小菁必然要搜兇報仇的,為章寡婦而惹起父子火拼,更不值得,自己讓葉小菁殺死吧,葉小菁又永不能擺脫弑父之罪。

     “假如找機會向葉小菁說明父子的關系,又會産生什麼後果呢?” 葉小菁會不會承認這個不成器的父親還成問題,他已經由姓仇改跟母親姓葉。

    假如追根尋源,對他那無情殘酷的父親絕不會諒解。

    十餘年來,母子兩人過的是些什麼生活?那簡直叫人不能想像,母親已經變成了又聾又瞎……葉小菁可能反過來變成憎恨,可能為他的母親找尋報複。

     這一連串的問題,重複又重複地在仇奕森的腦海裡徘徊,他無法解答,倏然,他像着夢呓般高聲嚷叫。

     “不,葉小菁一定要姓仇,他是我們仇家的後代根……” “仇大哥,你的精神好像非常不安定,有什麼事情不能解決的,我可以幫你的忙嗎?”洪桐忽然出現在他的背後說。

     仇奕森仰起了頭,慘然苦笑,他搖着頭說:“這是我們仇家自己的帳,沒有人能幫忙,沒有人能解決!” 市場上的雄雞,接二連三地唱曉,催着旭日東升,那灰黯的,陰森的,漸漸被驅走,天空掃抹得潔淨,沒有一絲浮雲,蔚藍裡漸露白芒,白鴿巢花園裡,綠樹蒼松,山花嬌媚,已再沒有恐怖的存在。

     仇奕森張開胸脯盡情把心胸的郁氣吐出,這種環境,正如他脫獄奔向自由第一天看到太陽一樣,空氣是清新的,環境是自由的,海闊天空,任由鳥的飛翔,就看你怎樣運用環境罷了。

     “我一定要獲得葉小菁的諒解,仇家的人永遠是姓仇的……”仇奕森說。

     洪桐怔怔立在一旁,他的眼流露了熱情,有無言的慰勸,仇奕森拍着他的肩膀說: “你是一個好弟兄,但是你懂得我并不多,世間上的人,沒有人比自己懂得自己更多的……” “你該回旅館裡休息了。

    天已經亮啦!”洪桐說。

     仇奕森伸手捏着腦門,神經的過度緊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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