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璇這等說話口号,其實不管哪個應考科舉的腐儒都會念一堆;然而他吐出時語氣極是誠摯,臉上毫無半點矯飾,那身姿與神态,果真散發出一股肩負天下的氣概。
燕橫看了,一時也給他懾住。
他想,這黃璇如此年輕,這種氣度決不是自發的,必然從一個極親近的人感染而來——就如他自己被師父何自聖影響一樣。
——那位陽明先生,果真不是普通人。
普通人是不會立志當聖人的。
這時黃璇身邊卻有個影子一閃,就将黃璇腰間劍拔了出來。
黃璇還呆在當場,那劍鋒又迅速準确地收回鞘裡,一拔一插,手法之疾,以黃璇這個外行,完全作不出任何防備反應。
黃璇先看見佩劍已歸位,這才擡頭,見到拔劍者就是荊裂。
黃璇按住劍柄,怒瞪荊裂:“幹什麼?”
“沒什麼……”荊裂微笑:“我隻是想知道,萬一那波龍術王的幾十人馬,幾十口刀子,此刻就在你面前,你又要怎麼‘開太平之世’?靠你說的‘聖人之道’?還是你腰上這柄劍?”
黃璇漲紅了臉:“你們的勇力,不過逞強于一時。
真正去惡存善,是要從人心下工夫!”
“黃兄,我确是沒有學過你那些學問道理,但有一件事情不明白……”燕橫說:“惡人就在你眼前,你說的管用嗎?要用你那套聖學教化他,等他改過行善嗎?在他變成好人之前,不知又會有多少人的性命被他害了,這些人命又要怎樣算?”
黃璇一時為之語塞。
他從學于王守仁門下不久,平日雖然都愛好辯論這等治世的道理,但對着這些武人卻好像不管用。
他再看看街上那些中了“仿仙散”藥瘾的人,個個有如行屍走肉,仿佛随時都要呼吸最後一口氣,他們也都是被那波龍術王所害。
直面如此極惡的罪行,黃璇感到自己日常熟悉的那些大道理,已經不能說得那麼有力了……
但他還是不服氣,指了一指街上的百姓:“好啊,要是如你所說,你們的刀劍能夠迎來真太平,那麼請看一看:為什麼所有人都這般害怕你們呢?”
燕橫瞧過去,果然目光所及處,縣民一個個都馬上閃開了視線。
“哼……”童靜皺着眉頭:“之前還在城門外盼我們回來;可真的回來了,又躲開我們!明明是我們打跑了惡人的呀!”
燕橫再次回想“五裡望亭”那兒的兩百人。
他們的眼神也是一樣害怕……
——“這些凡人,跟我們不是對等的。
”
他蓦然明白了:百姓們害怕,因為在他們眼中,我們是異類。
“剛才先生囑咐我們,要找個機會問問這些縣民。
”黃璇瞧着荊裂,眼中有挑戰的意味:“那你現在問呀。
”
荊裂抓了抓下巴的胡須,想了一陣子,再次笑起來,悄悄在虎玲蘭跟練飛虹耳邊說了幾句話。
練飛虹聽後顯得雀躍,笑笑點頭,還不住在摩拳擦掌;虎玲蘭則皺了皺眉,然後不情不願地取下背上的長弓,又從箭囊抽出一根羽箭來。
她這一動作,吓得街上衆人更退後了一點。
黃璇則大感好奇。
“來了啊。
”練飛虹笑着,突然手掌從腰後抽出,臂膀揚起運腕一抖,一柄帶着紅巾的飛刀,呼嘯着回旋向空中飛出!
飛刀所去之處,衆人紛紛驚惶低頭閃躲。
練飛虹這手“送魂飛刃”實在用了巧勁,跟平日強勁的直飛攻擊不同,而是循着弧線平飛。
虎玲蘭看準那飛行的紅影,彎弓放弦,勁箭“嗖”地越空而出,後發先至,命中了紅色的刀巾!
簇尖刺入刀巾,帶着刀繼續飛行,“奪”地将刀子釘在數丈外一家房屋的柱子上!
當衆人仍看得目瞪口呆之際,練飛虹左手也揮出,另一柄紅巾飛刀,又循不同的弧線旋射而去!
沒有人看見虎玲蘭什麼時候已經搭上了第二箭。
她那高大的身軀,拉弓仰射的姿态美麗極了,指頭輕放,另一箭又化黑影,射入空中的紅巾,将這刀釘在更遠的另一家房屋上!
這等空中截射飛刀的神技,引得街上衆人都伸長脖子,開始圍聚起來。
特别是小孩子,都極好奇地擠到人群前頭來。
先前跟童靜交談過那少年,也站到最前列,看得十分興奮,雙手緊緊握着拳頭。
——假如,我也有這樣的本事……
“好!”練飛虹玩得興奮,這次左右手各拔一把飛刀,卻未發出,先在手上抛玩了一會兒,以吸引人們的期待。
虎玲蘭這次也抽了兩根箭,一根搭上長弓,另一根用右手尾指和無名指挾着,然後拉了個半弓。
練飛虹輕叱一聲,右手先擲一刀,頓了一頓左手刀也馬上飛射。
兩柄刀先後分左右不同路線旋飛。
隻見虎玲蘭好像瞄也不用瞄就快射了一箭,緊接迅速搭上另一箭,運一口勁拉個滿弓放弦!
兩柄刀的刀巾,各被箭矢釘在兩旁屋子的牆壁上,前後相隔不過一眨眼。
這次觀看的百姓再也忍不住,發出喝彩聲來。
前面的小孩更是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