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怎樣,我想和你說說話……你冷的話,可以把這條毯子搭身上,對,就這樣……我很久沒和人好好說過話了,心裡憋得難受……你知道,我平時不怎麼說話,因為我想說的話不能說,能說的話我不想說,就這樣……
“今晚,我啥都可以說,因為是和你在一起……你不會知道的,我對你的感情,你不會知道,當然不會了……見到你,我心中就長草了,密密麻麻的草,野草,瘋長,長得怕人……幾年來,我的心已經變冷變硬了,冷得像冰,硬得像石頭,我不敢去摸,摸了怕自己難過……有些事我不知道是怎麼發生的,我沒想着要發生,它就發生了。
我是說,我沒想着要去愛你,可是卻愛上了。
我想,要麼讓我一直愛着你,要麼讓我親手殺了你……
“我知道自己不配,為了不讓你嘲笑,我壓根就不讓你知道……你不會嘲笑?不,我不信,說不定你這會兒正在心裡嘲笑呢……沒關系,你隻管嘲笑,我能掂出自己的斤兩……
“你冷嗎?不冷就好。
聽,風,風吹樹葉,很好聽的,外邊是楊樹吧?我上初中時,校園裡有很多楊樹,風一吹就嘩啦啦響,我很喜歡聽。
那時,你知道最好玩的是什麼嗎?你肯定猜不到。
我們學校裡有一眼井,我們就吃那井裡的水,井上有一辘轳,有一個又長又粗的井繩,井繩上沒有挂鈎,末端有一堆大大小小的鐵環——你玩過九連環嗎?和九連環差不多,鐵環套來套去,就把桶梁套牢了;如果不會套,套過來套過去,咋也套不住桶梁。
下課後,我們總去套那些鐵環,看誰能套住,真的很好玩……是,你猜得不錯,我很會套,我知道裡邊的秘密,說白了,也就是次序,必須按次序套,一點兒不能變,一變就套不上了……
“這會兒說不定月亮也出來了,我們拉開窗簾,打開窗子好不好,讓風進來,讓月光進來……你看,天上沒有一絲雲彩,月牙兒多亮啊,就像剛剛洗過一樣,我們把燈關了吧……你往這兒坐坐,來,坐到這邊的沙發上,坐到月光下……對,就坐這兒,讓月光照着……你真的很美,你的美是說不上來的,你變化一千種,還是美……你總變化,不隻是表情、神态,你的相貌也在變,一會兒這樣,一會兒那樣……有時我想,這個女人真可怕,她會把所有接近她的男人都吃掉,就像交配後母蜘蛛吃掉公蜘蛛一樣,難道不是嗎……好,我知道不是你幹的,我不但知道不是你幹的,還知道是誰幹的,但他們因你而死,這是真的……當然,這不怨你,誰也不怨,這是命,你信命嗎?總之,我不信。
命是什麼?我說不準。
你想,剛才你的命在我手裡攥着,我隻要一扣扳機,你就完了;我不扣扳機,你就還活着。
可是扣不扣誰說了算呢?當然是我了,可我,怎麼說呢,我不知道該咋辦,也許我真該把你殺了……
“是雷雲龍和王綽要你的命。
你别吃驚,真是這樣。
什麼,你不相信有王綽?你被蒙住了眼睛,王綽,你以為王綽是個什麼人?你看到的王綽隻是表面,相反地,才是他的真面目。
最近,他幹了一件蠢事,他找了兩個蠢蛋去殺劉樹根,結果把事搞砸了。
聰明一世,糊塗一時啊……我說這些你煩嗎?我知道你和王綽的關系,你想不到吧……好,不說他,我們随便說點别的……
“你想聽什麼?殺人?這沒什麼好說的。
從第一次的陌生、恐懼到現在已經完全麻木了。
我的生活本質就是這樣,就像吃飯睡覺一樣。
在幹黑社會之前,我下過煤窯,幹過小工,偷過東西,搶過人,沒一個地方掙錢容易。
我見過很多黑心老闆,他們的心要多黑有多黑,我在廣州幹一年小工,結果連一分錢工錢也沒拿到,老闆跑了,那時候我真想殺人……我和黑兒——他是和我一起幹小工的朋友——沒地方去,也沒錢,白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