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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度一切苦厄 第七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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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地問。

    但齊楚似乎沒有聽見。

     默默坐在另一方的于潤生以手支額,垂着頭沉思。

    他聽見了齊楚的話,已大概猜出他的身世。

    在這朝綱腐敗的亂世裡,富戶官賈被問罪株連的慘事時有發生。

    齊楚大概是因此而流落軍中吧。

     “白豆,你呢?”龍拜問。

     “我家中除了兩個哥哥再沒有親人了……”狄斌淡然說。

    “我們本來一起被征入軍隊,可是後來我被抽調到先鋒營來,從此失去音訊。

    現在我連他們的生死也不知道。

    ” “你要回家嗎?”龍拜目中露出不舍之色。

    他漂泊多年,早已失去了家。

     狄斌想了一會,緩緩搖頭。

     齊楚和龍拜知道自己最少還有一個同伴,臉上展出欣慰的笑容。

     “那我們要到哪兒去?”齊楚問。

     每個人都沉默下來。

     葛元升一直仰視明澄的星空,此時才把臉垂下來,瞧向于潤生。

     其他四個人的視線也不知不覺地集中在于潤生身上,仿佛世界上隻有他一個人才能給予他們人生中最重要的答案。

     于潤生卻仍是以手托額,眼睛藏在陰影之下。

     五個人在默默等待。

    柴枝的爆裂聲清晰可聞。

     于潤生霍然站立起來,背着衆人的憂慮目光走進了山洞。

     于潤生走出來時,左手拿着一大瓶高粱酒,右臂腋下挾着一卷斑紋虎皮,就是當天鐮首向狄斌抛擲的那條虎屍上剝下來的。

    狄斌病中無聊時,把虎皮上的箭洞和刀口都縫補完好了。

     于潤生挑選了洞口外一塊高及腰際的大石,把虎皮鋪在上面,又把酒瓶輕輕放在虎皮正中央,把瓶口的木塞拔開了。

     于潤生回過頭來掃視其他五人,眼中閃出詭異之色。

    齊楚被唬得身子哆嗦了一下。

     于潤生的目光最後落在葛元升身上。

    “把‘殺草’給我。

    ” 葛元升站起來,取下腰間的灰布包,解開布帛,把内藏的短刀“殺草”連着刀鞘,毫不猶疑地交到于潤生之手。

     于潤生明白,葛元升已等同把生命交給了自己。

     于潤生右手握柄,清脆地拔出了“殺草”的兩尺寒冷鋒刃。

     ——于潤生接着要說的話,在場的六個人——包括于潤生自己——畢生也無法忘懷。

    然而在許多年後,他們才真正了解,這番話對他們的人生,甚至對曆史具有多大的意義。

     “是下山的時候了。

    可是天大地大,我們要到哪兒去?”他把“殺草”指向天空。

    “天早已離棄了我們。

    ” 他把“殺草”舉到眼前。

    刀光照映在他蒼白的瘦臉上,反射出懾人的光暈,令其他五人感到于潤生的臉蒙上了一種神聖的氛圍。

     “這幾天以來——自從知道戰争結束了以後——我不斷在想:我活了二十五年,今天得到些什麼?我殺過人,也被人追殺過。

    我好幾次面對死亡,了解這個世界有多殘酷。

    但除了認識了這些以外,于潤生什麼也沒有——除了你們。

    你們這五個跟我一起喝雨水、吃虎肉,比血親還要親密、可靠的男人。

    我是多慶幸結識了你們。

    ” 五人凜然站立,眼目因激動而充血。

     于潤生放下刀鞘,左手緊握成拳,右手的“殺草”輕輕在左前臂内側劃破一道淺淺的刀口。

     第一滴鮮血落在虎皮上的酒瓶裡,化成了雲霧狀。

    清亮的滴響震動所有人的心弦。

     “請你們跟我結義為兄弟。

    誓同生死。

    ” 除了不能言語、正咬牙切齒的葛元升外,龍拜、齊楚、鐮首、狄斌同時呼喊: “于老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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