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期無法東進,固然因為官軍布下了鞏固的防線;但同時也因為“三界軍”膨脹過速,許多内部的矛盾仍沒有解決。
最嚴重的是:伊州馬賊出身的部隊軍紀不明,多次攻城略地後都發生燒殺搶掠事件,大大污損了“三界軍”的名聲。
而原來農民出身的士兵,從前也深受馬賊之害,雖然如今同在一面三色旗之下作戰,但實在難以由衷合作。
有兩次與官軍作遭遇戰,更是因兩派互不合作而反勝為敗。
荊王宣布召開這次會議,正是要把這些問題一氣解決,重整指揮系統,然後往東向官軍再次宣戰。
在王府大廳裡,七名将領分左右兩排而坐,衛士都站在身後——每人隻許帶同兩名護衛進入王府内。
他們也不等荊王到來,就開懷大嚼擺在跟前的酒菜。
有的狼吞虎咽一輪之後已經吃飽了,捧着肚子在打嗝。
一個個不時瞧着空出來的王座,都露出不耐煩的表情。
他們本來都不大願意來開這會議。
原來是逍遙自在的馬賊首領,他們并不喜歡受人約束指揮,隻是想借着“三界軍”的龐大聲勢,擴闊劫掠的範圍,繼續聚積财物而已;暫時奉侍荊王,也因為他們自己之間互相都不服對方。
其中有幾個頭腦比較清醒的——包括邵寒——早已經想定了:這次開會不單不要放出丁點兒兵權,更要争取更多自主。
以後跟官軍作戰,硬的就留給那些農夫,自己專撿軟的、有錢的地方來打;一旦“三界軍”呈現劣勢,就随時接受官府的招安,回頭再在背後捅荊王一刀子,說不定還撈個一官半職……
“我那邊女人不夠……”一名将領跟身旁的同僚說:“聽說你在魯中縣撈了一票……賣我些怎麼樣?”
“好,反正都玩厭了……七十兩銀子一個!”
“太貴了吧……先看看貨色再算……”
“嫌貴嗎?上次你跟我借那批箭,還沒有跟你算賬!”
兩人越吵越大聲,幾乎就要馬上開打了。
荊王卻在這時進入大廳。
鐮首依舊赤着雙足,走過中央冰冷的石闆地。
天氣早回暖了,他身上卻裹着一條織花的大毛氈子,頭上也用布巾包得緊密。
雖然穿得厚重,但他的身子顯得比從前還要瘦弱,也好像矮小了一點。
臉上泛着一層蠟黃。
自從黑子之後,這四年間他又經曆過五次刺殺。
其中兩次是下毒,可是吃下那足以毒死馬兒的分量,他都活過來了,隻是身體間歇就會發寒。
銅城之役進行時,他都睡在病榻上。
陪在他左右的,是隻在腰間挂着長劍的“飛将軍”毛人傑和兩手空空的孫二。
衆将看見毛人傑,倒是露出比看見荊王更戒畏的眼神。
他們都親眼見過他帶兵作戰,知道他是個厲害人物。
看不見小玄王的蹤影。
鐮首坐在王座上,伸出枯瘦但仍然穩定有力的手掌。
“諸位将軍,辛苦了。
”
将領們雖然心裡并不真的尊敬這個“王”,但都放下了酒杯。
“我軍進入伊州界内,轉眼已有……兩年。
”鐮首放下手掌繼續說。
“這段日子,我們跟朝廷對峙,雖無寸進,但仍然穩守據地,未給官軍動搖分毫……回想當初我起事時,曾被圍袋門谷,身邊隻剩下二十七騎……”他左右瞧瞧兩名忠心的将領。
“今天有這樣的光景,就像做夢一樣……”
鐮首掃視七名将領。
“可是,我們不能就此安于這割據一方的成就。
大地上還有許多捱餓的人,正在等待解放……本王已經決定,三個月内,‘三界軍’總體向東面進攻。
”
“三個月?”邵寒冷笑。
“荊王也坐在這石籠城太久了,不知道外面我們兄弟是怎樣打拼吧?三個月是做夢。
”
邵寒說完,頓了一頓。
他知道打斷荊王說話,旁邊那毛人傑必然忍不住斥責他。
可是沒有。
毛人傑沒有做一聲,隻是冷冷地瞧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