猛烈的太陽,照射在大黑那個血疤淋漓的光頭上。
籽鎮的衙門連囚車也沒有,差役隻是把三名死囚雙腿間的繩索放長了,然後像趕豬般把他們驅過鎮裡最大的街道。
街道就叫大街,沒有其他名字,已經是籽鎮最繁盛的地方,然而還是破屋處處。
僅有的商業就是幾家吃店和一些賣糧油用品的小鋪,主要是做外來旅人的生意,幾乎全屬于秦老爺和本地另外兩名土豪所有。
大群衣不蔽體的露宿者,有老人也有小孩,或坐或躺在吃店旁邊的暗巷裡,等待偶爾從店内潑出街的殘羹剩吃,還有可以乞讨的外來人。
小毛子和哈哥低着頭,因為身體被綁縛,加上多次的毆打,腳步走得蹒跚。
隻有大黑仍然挺直高大的身子走着,半點兒不像帶罪的犯人,安然迎接兩旁投來的目光。
走在行刑隊伍最前頭的是孫二。
他手裡提着一柄沉重的雙手砍刀,刀鞘用厚厚的牛皮縫制。
他今天清早就起床,花了許久把刀鋒仔細打磨好。
他對自己這份工作十分驕傲——在籽鎮衙門跟那三個土豪的府第以外,他是這兒少數能夠靠雙手養妻活兒的人。
跟随在行刑隊伍後的人群開始增加。
幾乎每張臉都泛着沒有光澤的蠟黃,臉頰深深凹陷,每條腿走路時都拖着沉重的步伐。
若非大白天,外人看見會以為是一群準備迎接新同伴的怨鬼。
終于到達大街中央一片鋪着沙石的空地。
籽鎮沒有正式的刑場,所有鎮内的集會儀式都是在這兒進行。
空地的東角有一根旗杆,是整個鎮最高的人造物,此刻杆子并沒有挂上任何旗号。
鎮知事和手下的文武佐員,早在空地的一座簡陋帳篷底下等候。
知事那身光鮮整潔的官服,跟四周枯黃的街景與人群形成強烈的對比。
就在行刑隊到達時,空地上突然開始刮起幾陣罡風。
衆人都不以為意。
在這種關西高原的地方,這是常有的事情。
知事用寬袍掩着臉,以免沙塵刮進眼睛。
“快點完事,好回去。
”他催促說。
這本來就不是什麼好差事。
若不是州府那邊攤派下來,要每鎮在這個月内殺幾個流賊,他才懶得理會——籽鎮的衙門隻有一隊五人的巡捕,好不容易才抓到那對小毛賊。
為了湊夠交付的人頭,他還得自掏腰包跟秦公子買那漢子。
知事心裡已經在盤算,明天又要立個什麼名目向鎮民收錢,好填補這筆支出。
在空地四周圍觀的鎮民已經有一、二百人。
即将看見殺人的場面,可他們也不是特别興奮。
餓着肚子看戲,總是聊勝于無。
他們也都知道,衙門抓得了的,也不會是橫行高原的那幹馬賊。
不過,那個面目身姿皆異于常人的漢子,倒真是吸引了他們的注意,絕對不是本地人。
不知打哪兒來,千裡迢迢死在這種窮地方,也可真冤枉……
差役把三人硬生生按倒跪在地上。
小毛子和哈哥的膝頭碰上灼熱的沙石,吃痛呻吟起來。
差役從後面把他們腿上的繩子收緊,再把全身的繩結檢查一次,這才退開。
孫二拔刀出鞘。
幾乎有一掌寬的刀刃反射着猛烈陽光,令人無法直視。
他把刀背擱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