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原來我還念着這個女人……
容小山隻是感覺到父親的身體僵住了,還未察覺發生了什麼事情。
蒙真橫切了一刀後,身體迅疾地往後跳開。
手上的匕首隻沾了少許鮮血。
容玉山的臉上并沒有痛苦的表情。
頭顱無力地朝左垂下,把右頸動脈上的創口張開來。
血液帶着冬夜寒風般的嘶聲,如噴泉般湧射而出。
容小山感到臉上和胸口一陣熱暖。
瞧着父親失去生命力的眼瞳,容小山腦海頓時一片空白。
偉大的父親。
“豐義隆”的“大祭酒”。
死了。
容玉山的屍體在兒子身前滑落,拐杖跌在地上。
容小山無言俯視地上父親的屍體,他的嘴巴張大至塞得進一個拳頭。
金屬的響聲。
容小山發現腳邊的地闆上有件反光的東西,是蒙真抛過來的匕首。
他蓦然清醒過來,發出凄然的呼叫。
外面的部下聽見了,卻不敢進來。
沒有容祭酒的指示。
何況裡面正在進行如此敏感的對話……
容小山撿起那柄匕首,瞧向站在房間角落的蒙真。
蒙真的神情冷淡依然,仿佛一個局外人站在一旁看戲。
容小山感覺到四周的世界轟然崩潰了。
他活了二十五年的世界,一切發生的突變超越了他的常識。
不可能的,爹就這樣突然被殺死了。
一個擁有如此強大權力的人。
而殺死爹的竟然是蒙真。
這十幾年來陪在他身邊玩,替他拿衣服、牽馬的蒙真;替他斟滿酒杯,替他安排妓女的蒙真;讓他咒罵發洩而不敢吭一聲的蒙真;被他占了未婚妻也沒有說一句話的蒙真……
此刻容小山卻第一次看見,蒙真朝着他露出冷酷的微笑,仿佛一個完全陌生的人。
“我要殺了你!”
容小山嚎叫着,舉起反握的匕首撲向蒙真。
這聲殺氣充盈的叫喊,終于令外面那十幾人忍不住開門進來。
——看見了他們崇拜如親父的容祭酒,倒在一灘濁得近乎黑色的血泊中。
還有滿身都是鮮血的容小山握着匕首,在房間四周追殺着身上沒有沾一滴血,手無寸鐵的蒙真。
加上剛才在房外聽見容小山的喊話,任他們再笨也能夠得出一個結論。
其中四人撲向地上檢查容玉山,其餘的則一湧上前,制服了發狂般的容公子。
“死了……”其中一名檢查屍體的近衛凄然說。
有幾個人已經流下了眼淚。
“是他殺的!是蒙真殺的!”容小山帶着哭泣喊叫,頭發亂成一團,容貌活脫是個瘋子。
誰也不相信這樣的話——他們不久前才親眼看見,蒙真冒險親自駕車,安全護送公子回來分行。
蒙真因被容小山奪妻一事,一向給行子裡的人譏笑,可是此一功勞令他們對他另眼相看。
近衛把容小山手上的匕首奪去,又七手八腳将他四肢牢牢扣住。
容小山仍在呼喊,近衛們怕外頭有更多部下聽見,隻好從衣服撕下一片布條,把他的嘴巴綁住。
“怎麼會這樣……”他們呆呆看着容祭酒的屍首,不知所措。
“強敵也許就在外邊包圍,此刻絕不可動搖軍心。
”
蒙真那鎮定的聲音,正好解了他們心中的焦慮。
若論幫會中的地位,蒙真并不比他們高;可是由于容玉山輪調親信的政策,這一批親随沒有一個具有獨當一面的經驗。
而且論及留在容系勢力核心的日子,他們也都比蒙真短得多——雖然蒙真其實隻算是隸屬于容公子。
“不能把事情公開,就暫時當容祭酒得了急病,容公子要貼身照顧父親。
”蒙真假扮出思索的樣子——其實所有台詞早已想定了。
“我對‘三條座’的人有恩,之前已經派了茅公雷去請求協助,他随時會帶着援兵過來,告訴守門的兄弟迎接他們。
”
此際“鳳翔坊分行”——以至整個容系勢力——出現了權力真空,他們急需一個能夠挽救危機的指揮人選。
所有人不約而同,把期許的目光投向蒙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