賞元宵,遶鳌山瑞雲籠罩。
見銀河星皎潔,看天塹月輪高,動一派箫韶,開玳宴盡歡樂。
」
〔川撥棹〕「花燈兒兩邊挑,更那堪一天星月皎。
我到見繡帶風飄,寶蓋微搖;鳌山上燈光照耀,剪春蛾頭上挑。
」
〔第七兄〕「一居廂舞着唱着共彈着,驚人的這百戲其實妙。
動人的高戲怎生學,笑人的院本其實笑。
」
〔梅花酒〕「呀!一壁廂舞鮑老,仕女每打扮的清标。
有萬種妖娆,更百媚千嬌。
一壁廂舞迓鼓,一壁廂躧高撬,端的有笑樂。
細氤氲,蘭麝飄,笑吟吟,飲香醪。
」
〔喜江南〕「呀!今日喜孜孜開宴賞元宵,玉纖慢撥紫檀槽。
燈光明月兩相耀,照樓台殿開,今日個開懷沉醉樂淘淘。
」
唱畢,吃了元宵,韓道國先往家去了。
少頃,西門慶分付來昭将樓下開下兩間,吊挂上簾子,把煙火架擡出去。
西門慶與衆人在樓上看,教王六兒陪兩個粉頭,和來昭妻一丈青,在樓下觀看。
玳安和來昭将煙火安放在街心裡,須臾點着。
那兩邊圍看的,挨肩擦膀,不知其數。
都說:西門大官府,在此放煙火,誰人不來觀看?果然紮得停當,好煙火!但見:
「一丈五高花樁,四圍下山棚熱鬧,最高處一雙仙鶴,口裡銜着一封丹書,乃是一枝起火,起去萃山律;一道寒光,直鑽透鬥牛邊。
然後正當中,一個西瓜炮迸開,四下裡人物皆着。
觱剝剝,萬個轟雷皆燎徹。
彩蓮舫,賽月明,一個趕一個,猶如金燈沖散碧天星;紫葡萄,萬架千株,好似骊珠倒挂水晶簾泊。
霸王鞭,到處響亮,地老鼠,串遶人衣。
瓊盞玉台,端的旋轉得好看;銀蛾金彈,施逞巧妙難移。
八仙捧壽,名顯中通;七聖降妖,通身是火。
黃煙兒,綠煙兒,氤氲籠罩萬堆霞;緊吐蓮,慢吐蓮,燦爛争開十段錦。
一丈菊,與煙蘭相對;火梨花,共落地桃争春。
樓基殿閣,頃刻不見巍峨之勢;村坊社鼓,彷佛難聞歡鬧之聲。
貨郎擔兒,上下光焰齊明;鮑風車兒,首尾迸得粉碎。
五鬼鬧判,焦頭爛額見猙獰;十面埋伏,馬到人馳無勝負。
總然費卻萬般心,隻落得火滅煙消成煨燼。
」
「玉漏銅壺且莫催, 星橋火樹徹明開,
萬般傀儡皆成妄, 使得遊人一笑回。
」
那應伯爵見西門慶有酒了,剛看罷煙火,下樓來,見六兒在這裡。
推小淨手,拉着謝希大、祝日念,也不辭西門慶就走了。
玳安便道:「二爹那裡去?」伯爵便向他耳邊,說道:「俊孩子,我頭裡說的那本帳,我若不起身,别人也隻顧坐着,顯的就不趣了。
等你爹問你,隻說俺每多跑了。
」落後西門慶見煙火放了,問伯爵等那裡去了?玳安道:「應二爹和謝爹多一路去了。
小的攔不回來。
多上覆爹。
」西門慶就不再問了。
因叫過李銘、吳惠來,每人賞了一大巨杯酒與他吃。
分付:「我且不與你唱錢。
你兩個到十六日早來答應。
還是應二爹三個,并衆夥計當家兒,晚夕在門首吃酒。
」李銘跪下道:「小的告禀爹,十六日和吳惠、左順、鄭奉三個,多往東平府新升的胡爺那裡别任官身去,隻到後晌纔得來。
」西門慶道:「左右俺每晚夕纔吃酒哩!你隻休誤了就是了。
」二人道:「小的并不敢誤。
」于是跪着吃畢酒,拜辭出門。
西門慶分付:「明日家中堂客擺酒,李桂姐、吳銀姐多在這裡,你兩個好歹來走一走。
」與兩個唱的,一同出門,不在話下。
西門慶吩咐來昭、玳安、琴童看着收家活,滅息了燈燭,就往後邊房裡去了。
」且說來昭兒子小鐵兒,正在外邊看放了煙火。
見西門慶進去了,于是來樓上,見他爹老子棹一盤子雜合的肉菜,一瓯子酒,和些元宵,拿到房裡,就問他娘一丈青手裡拏着燒胡鬼子,被他娘打了兩下。
不妨他走在後邊院子裡頑耍,隻聽正面房子裡笑聲,隻說唱的還沒去哩。
見房門關着,于是眼裡望裡張看,見房裡掌着燈燭。
原來西門慶和王六兒兩個,在床沿子上行房。
西門慶已有酒的人,把老婆倒按在床沿上,燈下褪去小衣,那話上使着托子,幹後庭花。
一手一陣,往來〈扌扉〉打,何止數百回,〈扌扉〉打的連聲響亮,其喘息之聲,往來之勢,猶賽折床一般,無處不聽見。
這小孩子正在那裡明觑,不妨他娘一丈青走來後邊,看見他孩子。
揪着頭角兒,揪到那前邊,鑿了兩個栗爆。
罵道:「賊禍根子!小奴才兒!你還少第二遭死!又往那裡聽他去。
」于是與了他幾個元宵吃了,不放他出來,就吓住他上炕睡了。
西門慶和老婆足幹搗{入日}兩頓飯時,纔了事。
玳安打發擡轎的酒飯吃了,跟送他到家,然後纔來。
同琴童兩個,打着燈兒,跟西門慶家去。
正是:
「不愁明月盡, 自有暗香來。
」
有詩為證:
「南樓玩賞頓忘歸, 總有風流得幾時,
回來明月三更轉, 不覺歡娛醉似泥。
」
畢竟未知後來如何,且聽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