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開不擇貧家地, 月照山河到處明,
世間隻有人心歹, 萬事還教天養人;
癡聾瘖痖家豪富, 伶俐聰明卻受貧,
年月日時該載定, 筭來由命不由人。
」
話說陳經濟自從陳三兒引到謝家大酒樓上見了馮金寶,兩個又抅搭上前情,往後沒三日不和他相會。
或一日經濟廟中有事不去,金寶就使陳三兒稍寄物事,或寫情書來叫他去。
一次或五錢,或一兩。
以後日間供其柴米,納其房錢,歸到廟中,便臉紅。
任道士問他何處吃酒來?經濟隻說:「在米鋪和夥計暢飲三杯解辛苦來。
」他師兄金宗明又替他遮掩,晚夕和他一處盤弄那勾當,是不必說。
朝來暮往,把任道士囊箧中細軟的本也抵盜出大半,花費了不知覺。
一日,也是合當有事。
這酒家店的劉二,有名坐地虎。
他是帥府周守備府中親随張勝的小舅子。
專一在馬頭上開娼店,倚強淩弱,舉放私債,與巢窩中各娼使錢,加三讨利。
有一不給,搗換文書,将利作本,利上加利。
嗜酒行兇,人不敢惹他。
就是打粉頭的班頭,欺酒客的領袖。
因見陳經濟是晏廟任道士的徒弟,白臉小厮,在謝三家大酒樓上,把粉頭鄭金寶兒包占住了。
吃的楞楞睜睜,提着碗來大小拳頭,走來謝家樓下,問:「金寶在那裡?」慌的謝三郎連忙聲諾說道:「劉二叔,他在樓上,第二個閣兒裡便是。
」這劉二大扠步上樓來。
經濟正與金寶在閣兒裡面,兩個飲酒,做一處快活。
隻把房門關閉,外邊簾子大挂着。
被劉二一把手扯下簾子,大叫:「金寶兒出來!」諕的陳經濟鼻口内氣兒也不敢出,這劉二用腳把門跺開,金寶兒隻得出來相見,說:「劉二叔叔,有何說話?」劉二罵道:「淫婦,你少我三個月房錢,卻躲在這裡就不去了!」金寶笑嘻嘻說道:「二叔叔你家去,我使媽媽就送房錢來。
」被劉二隻摟心一拳,打了老婆一交,把頭顱搶在階沿下磕破,血流滿地。
罵道:「賊淫婦,還等甚送來,我如今就要!」看見陳經濟在裡面,走向前把桌子隻一掀,碟兒打得粉碎。
那經濟便道:「阿呀!你是甚麼人?走來撒野!」劉二罵道:「我{入日}你道士秫秫娘!」手采過頭發來,按在地下,拳踵腳踢無數。
那樓上吃酒的人看着,都立睜了。
店主人謝三郎初時見劉二醉了,不敢惹他。
次後見打得人不像模樣,上樓來解勸說道:「劉二叔,你老人家息怒。
他不曉得你老人家大名,誤言沖撞,休要和他一般見識。
看小人人薄面,饒他去罷!」這劉二那裡依從,盡力把經濟打了發昏章第十一。
叫将地方保甲,一條繩子,連粉頭都拴在一處墩鎖。
分付:「天明早解到老爺府裡去!」原來守備勑書上,命他保障地方,巡捕盜賊,兼管河道。
這裡拏了經濟,任道士廟中,還尚不知;隻說他晚夕米鋪中上宿未回。
卻說次日,地方保甲,巡河快手,押解經濟、金寶,顧頭回騎上,趕清晨,早到府前伺候,先遞手本與兩個管事張勝、李安看看,說是劉二叔地方喧鬧一起,晏公廟道士一名陳經濟,娼婦鄭金寶。
衆軍牢都問他要錢,說道:「俺們是廳上動刑的,一班十二人随你罷;正景兩位管事的,你倒不可輕視了他!」經濟道:「身邊銀錢倒,有都被夜晚劉二打我時,被人掏摸的去了!身上衣服都扯碎了,那得錢來?止有頭上關頂一根銀簪兒,拔下來與二位管事的罷?」衆牢子拏着那根簪子,走來對張勝、李安如此這般:「他一個錢兒不拏出來,止與了這根簪兒,還是鬧銀的。
」張勝道:「你叫他近,前等我審問他。
」衆軍牢不一時,推擁他到根前跪下,問:「你是任道士第幾個徒弟?」經濟道:「第三個徒弟。
」又問:「你今年多大年紀?」經濟道:「廿四歲了。
」張勝道:「你這等年少,隻該在廟中做道士,習學經典。
許你在外宿娼飲酒喧嚷?你把俺老爺帥府衙門,當甚麼些小衙門,不拏了錢兒來?這根簪子打水不渾,要他做甚!」還掠與他去。
分付牢子:「等住回老爺升廳,把他放在頭一起,眼看這狗男女道士,就是個佞錢的!隻許你白要四方施主錢糧?休說你為官事,你就來吃酒赴席,也帶方汗巾兒揩嘴!等動刑時,着實加力拶打這厮!」又把鄭金寶叫上去。
鄭家王八跟着,上下打發了三四兩銀子。
張勝說:「你系娼門,不過趁熟。
不趁些衣飯為生,沒甚大事。
看老爺喜怒不同;看惱,隻是一兩拶子;若喜歡,隻恁放出來也不止。
」旁邊那個牢子說:「你再把與我一錢銀子,等若拶你,待我饒你兩個大指頭!」李安分付:「你帶他遠些伺候,老爺将次出廳。
」不一時,隻見裡面雲闆響,守備升廳,兩邊療掾軍牢森列,甚是齊整!但見:
「绯羅繳壁,紫绶卓圍。
當廳額挂茜羅,四下簾垂翡翠。
勘官守正,戒石上刻卸制四行;人從謹廉,鹿角旁插令旗兩面。
軍牢沉重,僚掾威儀。
執大棍授事立階前,挾文書廳旁廳發放。
雖然一路帥臣。
果是滿堂神道!」
當時沒巧不成話。
也是五日劫冤家聚會,姻緣合當湊着。
春梅在府中,從去歲八月間,已生了個哥兒小衙内,今方半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