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哄着他。
前日對我說:『老薛,你替我尋個小丫頭來我使。
』嫌那小丫頭不會做生活,不會上竈。
他屋裡事情冗雜。
今日我還睡哩,大清早辰,又早使牢子叫了我兩遍,教我快往宅裡去。
問我要兩副大翠重雲子钿兒,又要一付九鳳钿銀根兒,一個鳳口裡銜一串珠兒,下邊墜着青紅寶石金牌兒。
先與了我五兩銀子。
銀子不知使的那裡去了,還沒送與他生活去哩!這一見了我,還不知怎生罵我哩!我如今就送這丫頭去。
」月娘道:「你到後邊,等我瞧瞧怎樣翠钿兒?」一面讓薛嫂到後邊明間内坐下。
薛嫂打開花箱,取出與吳月娘看。
果然做的好樣範!約四指寬,通掩過{髟狄}髻來,金翠掩映,翡翠重疊,背面貼金。
那九級钿,每個鳳口内銜着一挂寶珠牌兒,十分奇巧。
薛嫂道:「自這付钿兒做着本錢三兩五錢根子。
那付重雲子的,隻一兩五錢銀子,還沒尋他的錢。
」正說着,隻見玳安兒走來,對月娘說:「讨頭面的又來這邊嚷哩。
等不的領贓:『領到幾時?』若明日沒頭面,要和傅二叔打了,到個去處理會哩!傅二叔心裡不好,往家去了。
那人嚷了回去了。
」薛嫂問:「是甚麼勾當?」月娘便長籲了一口氣,如此這般告訴薛嫂說:「平安兒奴才偷去印子鋪人家當的一付金頭面,一個鍍金的鈎子,走在城外坊子裡養老婆。
被吳巡檢拏住,監在監裡。
人家來讨頭面,沒有,在門前嚷鬧。
吳巡檢又勒掯刁難,不容俺家領贓。
打夥計,将來要錢。
白尋不出個頭腦來!如何是好?死了漢子,敗落一齊來,就這等被人欺負!好苦也!」說着,那眼中淚紛紛落将下來。
薛嫂道:「好奶奶,放着路兒不會尋!咱家小奶奶,你這裡寫個帖兒,等我對他說聲,教老爺差人分付巡檢司;莫說一副頭面,就十副頭面,也讨去了!」月娘道:「周守備他是武職官,他管的着那巡檢司?」薛嫂道:「奶奶你還不知道。
如今周爺,朝廷新與他的勑書,好不管的事情寬廣!地方河道,軍馬錢糧,都在他裡打卯遞手本。
又河東水西,捉拏強盜賊情,正在他手裡。
」月娘聽了,便道:「既然管着,老薛就累你多上覆龐大姐聲。
一客不煩二主,教他在周爺面前,美言一句兒,問巡檢司讨出頭面來,我破五兩銀子謝你。
」薛嫂道:「好奶奶,錢恁中使!我見你老人家剛纔慘惶,我倒下意不去。
你教人寫了帖兒,不吃茶罷。
等我到府裡和小奶奶說成了,随你老人家。
不成,我還來回你老人家話。
」這吳月娘一面叫小玉擺茶與薛嫂吃。
薛嫂兒道:「這咱晚了,不吃罷。
你隻教大官兒寫了帖兒,我拏了去罷。
你不知我一身的事在我身上哩!」月娘道:「我曉的你也出來這半日了,吃了點心兒去。
」小玉即便放卓兒,擺上茶食來。
月娘陪他吃茶。
薛嫂兒遞與丫頭兩個點心吃。
月娘問:「丫頭幾歲了?薛嫂道:「今年十二歲了。
」不一時,玳安兒前邊寫了說帖兒。
薛嫂兒吃了茶,放在袖内,作辭月娘,提着花箱出門,轉灣抹角,徑到守備府中。
春梅還在緩床炕上睡,還沒起來哩。
隻見大丫鬟月桂進來說:「老薛來了。
」春梅便叫小丫頭翠花,把裡面窗撩開了。
日色照的紗窗,十分明亮。
薛嫂進去說道:「奶奶這裡還未起來?」放下花箱,便磕下頭去。
春梅道:「不當家化化的,磕甚麼頭!」說道:「我心裡不自在,今日起來的遲些。
」問道:「你做的我翠雲子,和九鳳钿兒,拏了來不曾?」薛嫂道:「奶奶這兩副钿兒,好不費手!昨日晚夕,我纔打翠花鋪子裡讨将來。
今日要送來,不想奶奶又使了牢子去。
」一面取出來,與春梅過目。
春梅還嫌翠雲子做的不十分現撇,還安放在紙匣兒内,交與月桂收了,看茶與薛嫂兒吃。
薛嫂便叫小丫鬟進來,與奶奶磕頭。
春梅問:「是那裡的?」薛嫂兒道:「二奶奶和我說了好幾遍,說荷花隻做的飯,教我替他尋個小孩子,學做些針指。
我替他領了這個孩子來了。
到是鄉裡人家女孩兒,今年纔十二歲,正是養材兒。
隻好狗漱着學做生活。
」春梅道:「你亦發替他尋個城裡孩子,還伶便些。
這鄉裡孩子,曉的甚麼?也是前日一個張媽子,領了兩個鄉裡丫頭子來。
一個十一歲,那一個十二歲了。
一個叫生金,一個叫活寶。
兩個且是不善,都要五兩銀子,娘老子就在外頭等着要銀子。
我說且留他住一日兒,試試手兒,會答應不會,教他明日來領銀子罷。
死活留下他一夜。
丫頭們不知好歹,與了他些肉湯子泡飯吃了。
到第二日天明,隻見丫頭們嚷亂起來。
我便罵賊奴才,亂的是甚麼?原來那生金,撒了被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