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到巡檢司。
吳巡檢見平安監了兩日,不見西門慶家中人來打點。
正教吏典做文書,申呈府縣。
隻見守禦府中兩個公人到了,拏出批文來與他。
見封套上朱紅筆标着:「仰巡檢司官連人解繳。
」拆開見裡面吳氏狀子,諕慌了。
反賠下,拖與李安、張勝每人二兩銀子。
随即做文書,解人上去。
到于守備府前,伺候半日。
待約守備升廳,兩邊軍牢排下,然後帶進人去。
這吳巡檢把文書呈遞上去。
守備看了一遍,說:「此正是我這衙内裡事,如何不申解前來我這裡發送?隻顧延捱監滞,顯有情弊!」那吳巡檢禀道:「小官纔待做文書申呈老爺案下,不料老爺鈞批到了。
」守備唱道:「你這狗官可惡!多大官職,這等欺玩法度,抗違上司!我欽奉朝廷勅命,保障地方,巡捕盜賊,提督軍門,兼管河道,職掌開載已明。
你如何拏了起件,不行申解?妄用刑杖拷打犯人,誣攀無辜,顯有情弊!」那吳巡檢聽了,摘去冠帽在階前隻顧磕頭。
守備道:「本當參治你這狗官,且饒你這遭。
下次再若有犯,定行參究!」一面把平安提到廳上說道:「你這奴才,偷盜了财物,還肆言謗主人家!都是你恁如此,也不敢使奴才了!」喝令左右:「與我打三十大棍,放;将贓物封貯,教本家人來領去。
」一面喚進吳二舅來,遞了領狀,守備這裡還差張勝拏帖兒同送到西門慶家,見了分上。
吳月娘打發張勝酒飯,又與了一兩銀子。
走來府裡,回了守備、春梅話。
那吳巡檢幹拏了平安兒一場,倒折了好幾兩銀子。
月娘還了那人家頭面、鈎子兒。
是他原物,一聲兒沒言語去了。
傅夥計到家,傷寒病睡倒了。
隻七日光景,調治不好,嗚呼哀哉死了!月娘見這等合氣,把印子鋪隻是收本錢贖讨,再不假當出銀子去了。
止是教吳二舅同玳安在門首生藥鋪子,日逐轉得來家中盤纏。
此事表過不題。
一日,吳月娘叫将薛嫂兒來,與了三兩銀子。
薛嫂道:「不要罷,傳的府裡小奶奶怪我。
」月娘道:「天不使空人,多有累你!我見他不題出來就是了。
」于是買了四盤下飯,宰了一口鮮豬,一壇南酒,一疋纻絲尺頭,薛嫂押着,來守備府中緻謝春梅。
玳安穿着青絹褶兒,用描金匣兒盛着禮帖兒,徑到裡邊見春梅。
薛嫂領着到後堂,春梅出來,戴了金梁冠兒,金钗梳,鳳钿,上穿繡襖,下着錦裙,左右丫鬟養娘侍奉。
玳安兒扒倒地下磕頭。
春梅分付放卓兒擺茶食,與玳安吃。
說道:「沒上事,你奶奶免了罷。
如何又費心送這許多禮來?你周爺已定不肯受。
」玳安道:「家奶奶說,前日平安兒這場事,多有累周爺、周奶奶費心。
沒甚麼,些小微禮兒,與爺、奶奶賞人便了。
」春梅道:「如何好受的?」薛嫂道:「你老人家若不受,惹那頭又怪我!」春梅一面又請進守備來計較了,止受了豬酒下飯,把尺頭回将來了。
與了玳安一方手帕,三錢銀子。
擡盒人二錢。
春梅因問:「你奶奶、哥兒好麼?」玳安說:「哥兒好不耍子兒哩!」又問玳安兒:「你幾時籠起頭去包了網巾?幾時和小玉完房來?」玳安道:「是八月内來。
」春梅道:「到家多頂上你奶奶,多謝了重禮!待要請你奶奶來坐坐,你周爺早晚又出巡去。
我到過年正月裡哥兒生日,我往家裡走走。
」玳安道:「你老人家若去,小的到家就對俺奶奶說,到那日來接奶奶。
」說畢,打發玳安出門。
薛嫂便向玳安兒說:「大官兒,你先去罷,奶奶還要與我說話哩!」那玳安兒押盒擔來家,見了月娘說:「如此這般,守備隻受了豬酒下飯,把尺頭回将來了。
春梅姐讓到後邊,管待茶食吃。
問了回哥兒好,家中長短,與了我一方手帕,三錢銀子。
擡盒人二錢銀子。
多頂上奶奶,多謝重禮!都不受來,被薛嫂兒和我再三說了,纔受了下飯豬酒,擡回尺頭。
要不是,請奶奶過去坐坐。
一兩日周爺出巡去。
他隻到過年正月孝哥生日,來家裡走走。
」告說:「他住着五間正房,穿着錦裙繡襖,戴着金梁冠兒,出落的越發胖大了!手下好少丫頭、奶子侍奉!」月娘問:「他其實說明年往咱家來?」玳安兒道:「委的對我說來。
」月娘道:「到那日咱這邊使人接他去。
」因問:「薛嫂怎的還不來?」玳安道:「我出門,他還坐着說話,教我先來了。
」自此兩家交往不絕。
正是:
「世情看冷暖, 人面逐高低!」
有詩為證:
「得失榮枯命裡該, 皆因年月日時栽;
胸中有志應須至, 囊裡無财莫論才。
」
畢竟未知後來如何,且聽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