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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回 薛嫂儿说娶孟玉楼 杨姑娘气骂张四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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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做媒人實可能,  全憑兩腿走殷懃, 唇鎗慣把鳏易配,  舌劍能調烈女心; 利市花紅頭上帶,  喜筵餅錠袖中撐, 隻有一件不堪處,  半是成人半敗人。

    」 話說西門慶家中,賞翠花兒的薛嫂兒,提着花廂兒,一地哩尋西門慶不着。

    因見西門慶使的小厮玳安兒,問:「大官人在那裡?」玳安道:「俺爹在鋪子裡,和傅二叔筭帳。

    」原來西門慶家開生藥鋪,主管姓傅名銘字自新,排行第二,因此呼他做傅二叔。

    這薛嫂一直走到鋪子門首,掀開簾子,見西門慶正在裡面與主管筭帳。

    一面點首兒,喚他出來。

    這西門慶見是薛嫂兒,連忙撇了主管出來,兩人走在僻靜處說話。

    薛嫂道了萬福,西門慶問他:「有甚說話?」薛嫂道:「我有一件親事,來對大官人說,管情中得你老人家意,就頂死了的三娘窩兒。

    方纔我在大娘房裡,買我的花翠,留我吃茶,坐了這一日,我就不曾敢題起。

    徑來尋你老人家,和你說。

    這位娘子,說起來你老人家也知道,是咱這南門外販布楊家的正頭娘子。

    手裡有一分好錢,南京拔步床也有兩張,四季衣服,妝花袍兒,插不下手去,也有四五隻廂子。

    珠子箍兒,胡珠環子,金寶石頭面,金镯銀钏不消說;手裡現銀子,他也有上千兩。

    好三梭布,也有三二伯筩。

    不幸他男子漢去販布,死在外邊。

    他守寡了一年多,身邊又沒子女,止有一個小叔兒還小,纔十歲,青春年少,守他甚麼?有他家一個嫡親姑娘,要主張着他嫁人。

    這娘子今年不上二十五六歲,生的長挑身材,一表人物。

    打扮起來,就是個燈人兒,風流俊俏,百伶百俐。

    當家立紀,針指女工,雙陸棋子,不消說。

    不瞞大官人說,他娘姓孟,排行三姐,就住在臭水巷。

    又會彈了一手好月琴。

    大官人若見了,管情一箭就上垛;誰似你老人家有福,好得這許多帶頭,又得了一個娘子!」西門慶隻聽見婦人會彈月琴,便可在他心上。

    就問薛嫂兒:「幾時相會看去?」薛嫂道:「我和老人家這等計議,相看不打緊。

    如今他家一家子,隻是姑娘大。

    雖是他娘舅張四,山核桃差着一槅兒哩!這婆子原嫁與北邊半邊街徐公公房子裡住的孫歪頭,歪頭死了,這婆子守寡了三四十年,男花女花都無,隻靠侄男侄女養活。

    今日已過,明日我來會大官人,咱隻倒在身上求他;求隻求張良,拜隻拜韓信。

    這婆子愛的是錢财,明知道他侄兒媳婦有東西,随問什麼人家,他也不管,隻指望要幾兩銀子。

    大官人多許他幾兩銀子,家裡有的是那嚣段子,拏上一段,買上一擔禮物,親去見他,和他講過,一拳打倒他。

    随問傍邊有人說話,這婆子一力張主,誰敢怎的?」這薛嫂兒一席話,說的西門慶歡從額角眉尖出,喜向腮邊笑臉生。

    看官聽說:世上這媒人們,原來隻一味圖撰錢,不顧人死活。

    無官的說做有官,把偏房說做正房。

    一味瞞天大謊,全無半點兒真實。

    正是: 「媒妁殷懃說始終,  孟姬愛嫁富家翁; 有緣千裡能相會,  無緣對面不相逢。

    」 西門慶當日與薛嫂相約下,明日是好日期,就買禮往北邊他姑娘家去。

    薛嫂說畢話,提着花廂兒去了。

    西門慶進來,和傅夥計筭帳,一宿晚景不題。

    到次日,西門慶早起,打選衣帽齊整,拏了一段尺頭,買了四盤羹果,雇了一個擡盒的,薛嫂領着,西門慶騎着頭口,小厮跟随,徑來北邊半邊街徐公公房子裡楊姑娘家門首。

    薛嫂先入去,通報姑娘得知,說:「近邊一個财主,敬來門外和大娘子說親。

    我說一家隻姑奶奶是大,先來觌面,親見過你老人家,講了話,然後纔敢領去門外相看。

    今日小媳婦領來,見在門首下馬伺候。

    」婆子聽見,便道:「阿呀,保山!你如何不先來說聲?」一面吩咐了丫鬟,打掃客位收拾幹淨,頓下好茶;一面道:「有請!」這薛嫂一力撺掇,先把盒擔擡進去擺下。

    打發空盒擔兒出去,就請西門慶進來入見。

    這西門慶頭戴纏棕大帽,一撒鈎縧粉底皂靴,進門見婆子,拜四拜。

    婆子柱着拐,慌忙還下禮去。

    西門慶那裡肯,一口一聲,隻叫:「姑娘請受禮!」讓了半日,婆子受了半禮,分賓主坐下,薛嫂在傍打橫。

    婆子便道:「大官人貴姓?」薛嫂道:「我纔對你老人家說,就忘了!便是咱清河縣數一數二的财主,西門慶大官人。

    在縣前開着個大生藥鋪,又放官吏債,家中錢過北鬥,米爛陳倉。

    沒個當家立紀娘子,聞得咱家門外大娘子要嫁,特來見姑奶奶,講說親事。

    」因說:「你兩親家都在此,漏眼不藏絲,有話當面說,省得俺媒人們架謊。

    這裡是姑奶奶大人,有話不先來和姑奶奶說,再和誰說?」婆子道:「官人倘然要說俺侄兒媳婦,自恁來閑講便了,何必費煩,又買禮來,使老身卻之不恭,受之有愧!」西門慶道:「姑娘在上,沒的禮物惶恐!」那婆子一面拜了兩拜,謝了,收過禮物去。

    薛嫂馱盤子出門,一面走來陪坐,拏茶上來,吃畢。

    婆子開口說道:「老身當言不言,謂之懦;我侄兒在時,做人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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