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意心期未即休,不堪拈弄玉搔頭,
春回笑臉花含媚,淺感蛾媚柳帶愁;
粉暈桃腮思伉俪,寒生蘭室盼綢缪,
何如得遂相如志,不讓文君詠白頭。
」
話說一日吳月娘心中不快,吳大娘子來看。
月娘留他住兩日。
正陪着在房中坐的,忽見小厮玳安抱進氈包來,說:「爹來家了。
」吳大妗子便往李嬌兒房裡去了。
少頃,西門慶進來,脫了衣服坐下。
小玉拿茶來也不吃。
月娘見他面帶幾分憂色,便問:「你今日會茶來家忒早。
」西門慶道:「今該常時節會,他家沒地方,請了俺們在門外五裡原永福寺去耍子。
有花大哥邀了應二哥,俺們四五個往院裡鄭愛香兒家吃酒。
正吃在熱鬧處,忽見幾個做公的進來,不由分說,把花二哥拿的去了,把衆人諕的吃了一驚。
我便走到李桂姐家躲了半日。
不放心,使人打聽,原來是花二哥内臣家房族中花大、花三、花四告家财,在東京開封府遞了狀子。
批下來着落本縣拿人。
俺每纔放心,各人散歸家來。
」月娘聞言便道:「正該!鎮日跟着這夥人喬神道,想着個家?隻在外邊胡撞。
今日隻當丢出事來,纔是個了手。
你如今還不心死,到明日不吃人争鋒厮打,群到那裡,打個爛羊頭,你肯斷絕了這條路兒。
正經家裡老婆,好言語說着你肯聽?隻是院裡淫婦在你跟前說句話兒,你到着人個驢耳朵聽他。
正是:
「人家說着耳邊風, 外人說着金字經。
」
西門慶笑道:「誰人敢七個頭八個膽打我?」月娘道:「你這行貨子,隻好家裡嘴頭子罷了。
若上場兒,諕的看出那嘴舌來了。
」正說着,隻見玳安走來,說:「隔壁花二娘家使了天福兒來,請爹過那邊去說話。
」這西門慶得不的一聲兒,趔趄腳兒就往外走。
月娘道:「明日沒的教人扯你把?」西門慶道:「切鄰間不妨事。
我去到那裡看他有甚麼話說。
」當下走過花子虛家來。
李瓶兒使小厮請到後邊說話。
隻見婦人羅衫不整,粉面慵妝,從房裡出來,臉諕的蠟查也似黃,跪着西門慶,再三哀告道:「大官人,沒耐何,不看僧看佛面。
常言道:『家有患難,鄰保相助。
』因奴拙夫不聽人言,把着正經家事兒不理,隻在外信着人,成日不着家。
今日隻當吃人暗算,弄出這等事來。
着緊這時節,方對小厮說,将來教我尋人情救他。
我一個女婦人,沒腳蟹,那裡尋那人情去?發狠起将來。
想着他恁不依他說,拿到東京打的他爛爛的不虧。
隻是難為過世老公公的名字。
奴沒奈何,請将大官人來,央及大官人把他不要題起罷。
千萬隻看奴之薄面,有人情,好歹尋一個兒,隻休教他吃淩逼便了。
」西門慶見婦人下禮,連忙道:「嫂子請起來不妨。
今日我還不知因為了甚勾當?俺每都在鄭家吃酒,隻見幾個做公的人,把哥拿的到東京去了。
」婦人道:「正是一言難盡。
此是俺過世老公公連房大侄兒,花大、花三、花四,與俺家都是叔伯兄弟。
大哥喚做花子由,三哥喚花子光,第四個的叫花子華。
俺這個名花子虛,卻是老公公嫡親侄兒。
雖然老公公掙下這一分家财,見俺這個兒不成器,從廣東回來,把東西隻交付與我手裡收着。
着緊還打俏棍兒,那别的越發打的不敢上前。
去年老公公死了,這花大、花三、花四也分了些床帳家去了。
隻見一分銀子兒沒曾得,我便說多少與他些也罷了。
俺這個成日隻在外邊胡幹,把正經事兒通不理一理兒。
今日手暗不透風,卻教人弄下來了。
」說畢,放聲大哭。
西門慶道:「嫂子放心。
我隻道是甚麼事來,原來是房分中告家财事!這個不打緊處。
既是嫂子分付,哥的事兒就是我的事,我的事就如哥的事一般。
随問怎的,我在下謹領。
」婦人問道:「官人若肯下顧時,又好了。
請問尋分上用多少禮兒?奴好預備。
」西門慶道:「也用不多,聞得東京開封府楊府尹,乃蔡太師門生。
蔡太師與我這四門家楊提督,都是當朝天子面前說得話的人。
拿兩個分上齊對楊府尹說,有個不依的?不拘多大事情也了了。
如今倒是蔡太師用些禮物。
那提督楊爺,與我舍下有親,他肯受禮?」婦人便往房裡開箱子,搬出六十定大元寶,共計三千兩,教西門慶收去,尋人情上下使用。
西門慶道:「隻消一半足矣,何消用得許多?」婦人道:「多的大官人收去。
奴床後邊,有四口描金箱櫃,蟒衣玉帶,帽頂縧環,提系條脫,值錢珍寶,玩好之物,亦發大官人替我收去,放在大官人那裡。
奴用時取去。
趁早奴不思個防身之計,信着他,往後過不出好日子來。
眼見得拳疊不得四手,到明日沒的把這些東西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