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所事兒都相稱,娶了親就遭官事,丈人家躲重投輕。
」
〔七煞〕「我也曾在西門家做女婿,調風月,把丈母淫。
錢場裡信着人鎖狗洞,也曾黃金美玉當場賭,也曾馱米擔柴往院裡供。
歐打妻兒病死了,死了時,他家告狀,使了許多錢,方得頭輕。
」
〔八煞〕「賣大房,買小房,贖小房;又倒騰。
示思久遠含餘剩。
饑寒苦惱妾成病,死在房檐不許停。
所有都幹淨。
嘴頭纔不離酒肉,沒攪汁拆賣墳茔!」
〔九煞〕「掇不的輕,負不的重;做不得傭,務不得農;未曾幹事兒先愁動。
閑中無事思量嘴,睡起須教日頭紅;狗性子生鐵般硬,惡盡了十親九眷,凍餓死有那個憐憫!」
〔十煞〕「讨房錢不住催,他料我也住不成,沙鍋破碗全無用。
幾推趕出門兒外,凍骨淋皮無處存,不免冷鋪将身奔。
但得個時通運轉,我那其間忘不了恩人。
」
「頻年困苦痛妻亡, 身上無衣口絕糧,
馬死奴逃房又賣, 隻身獨自走他鄉;
朝依肆店求遺馔, 暮宿莊團倚敗牆,
隻有一條身後路, 冷鋪之中去打梆。
」
卻說陳經濟晚夕在冷鋪存身。
白日間街頭乞食。
清河縣城内,有一老者,姓王名宣,字廷用,年六十餘歲。
家道殷實,為人心慈。
好仗義疎财,廣結交,樂施舍,專乙濟貧拔苦,好善敬神。
所生二子,皆當家成立,長子王軋,襲祖職為牧馬所掌印正千戶;次子王震,充為府學庠生。
老者門首搭了個主管,開着個解當鋪兒。
每日豐衣足食,閑散無拘,在梵宇聽經,琳宮講道。
無事在家門首施藥救人,拈素珠念佛。
因後園中有兩株杏樹,道号為杏庵居士。
一日,杏庵頭戴重檐幅巾,身穿水合道服,在門首站立。
隻見陳經濟打他們首過,向前扒在地下磕了個頭。
慌的杏庵還不疊,說道:「我的哥,你是誰?老拙眼昏,不認得你。
」這經濟戰戰兢兢,站立在旁邊,說道:「不瞞你老人家,小人是賣松橋陳洪兒子。
」老者想了半日,說:「你莫不是陳大寬的令郎麼?」因見他的衣服褴褛,形容憔悴,說道:「我賢侄,你怎的弄得這等模樣?」便問:「你父親、母親可安麼?」經濟道:「我爹死在東京,我母親也死了!」杏庵道:「我聞得你在丈人家往來?」經濟道:「家外父死了,外母把我攆出來。
他女兒死了,告我到官,打了一場官司,把房兒也賣了。
有些本錢兒,都吃人坑了。
一向閑着,沒有營運。
」杏庵道:「賢侄,你如今在那裡居住?」經濟半日不言不語,說:「不瞞你老人家說,如此如此。
」杏庵道:「可憐,賢侄,你原來讨吃哩!想着當初你府上那樣根基人家!我與你父親相交,賢侄你那咱還小哩,纔紮着總角上學哩!一向流落到此地位,可傷,可傷!你還有甚親家,也不看顧你看顧兒?」經濟道:「正是。
俺張舅那裡,一向也久不上門,不好去的。
」問了一回話,老者把他讓到裡面客位裡,令小厮放卓兒,擺出點心嗄飯來,教他盡力吃了一頓。
見他身上單寒,拏出一件青布綿道袍兒,一頂氈帽,又一雙氈襪綿鞋,又秤一兩銀子,五百銅錢,遞與他,分付說:「賢侄,這衣服鞋襪,與你身上穿;那銅錢與你盤纏,賃半間房兒住。
這一兩銀子,你拏着做上些小買賣兒,也好糊口過日子。
強如在冷鋪中,學不出好人來!每月該多少房錢,來這裡老拙與你。
」這陳經濟扒在地下磕頭謝了,說道:「小侄知會。
」拏着銀錢,出離了杏庵門首,也不尋房子,也不做買賣,把那五百文錢,每日隻在酒店面店,以了其事。
那一兩銀子,搗了些白銅頓罐,在街上行使。
吃巡邏的當土賊拏到該坊節級處,一頓拶打,使的罄盡,還落了一屁股瘡。
不消兩日。
把身上綿衣也輸了,襪兒也換來嘴吃了,依舊原在街上讨吃。
一日,又打王杏庵門首所過。
杏庵正在門首,隻見經濟走來磕頭,身上衣襪都沒了,止戴着那氈帽,精腳靸鞋,凍的乞乞縮縮。
老者便問:「陳大官做得買賣如何?房錢到了,來取房錢來了?」那陳經濟半日無言可對,問之再三,方說:「如此這般,都沒了!」老者便道:「阿呀!賢侄,你這等就不是過日子的道理!你又拈不的輕,負不的重,但做了些小活路兒,還強如乞食,免教人恥笑,有玷你父祖之名!你如何不依我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