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沒見,倒見姐夫來!」月娘笑道:「怪囚,你家倒有恁大姐夫!守備好大年紀,你也叫他姐夫?」玳安道:「不是守備,是咱家的陳姐夫!我初進去,周爺正在廳上。
我遞上帖兒,與他磕了頭,他說:『又生受你奶奶送重禮來!』分付伴當拿茶與我吃:『把帖兒拏與你舅收了,讨一方手帕三錢銀子,與大官兒。
擡盒人是一百文錢。
』說畢,周爺穿衣服出來上馬,拜人去了。
半日,隻見他打角門裡出來,遞與伴當回帖賞賜,他就進後邊去了。
我就押着盒擔出來。
不是他卻是誰?」月娘道:「怪小囚兒,休胡說白道的!那羔子赤道流落在那裡讨吃,不是凍死就是餓死!他平白在在那府做甚麼?守備認的他甚麼毛片兒,肯招攬下他何用?」玳安道:「奶奶敢和我兩個賭?我看得千真萬真!就燒的成灰骨兒,我也認的!」月娘問:「他穿着甚麼?」玳安告訴:「他戴着新瓦楞帽兒,金簪子,身穿着青紗道袍,涼鞋淨襪,吃的好了!」月娘道:「我不信,不信!」這裡說話不題。
卻說陳經濟進入後邊,春梅還在房中鏡台前搽臉,描畫雙蛾。
經濟拿吳月娘禮帖兒與他看,因問:「他家如何送禮來與你?是那裡緣故?」這春梅便把從前已往,清明郊外永福寺撞遇月娘相見的話,訴說一遍。
後來怎生平安兒偷了解當鋪頭面,吳巡檢怎生夾打平安兒,追問月娘奸情之事。
薛嫂又怎生說人情,守備替他處斷了事。
落後他家買禮來相謝,正月裡我往他家與孝哥兒生日,勾搭連環到如今。
他許下我生日,買禮來看好一節。
經濟聽了,把眼瞅了春梅一眼,說:「姐姐你好沒志氣!想着這賊淫婦,那咱把咱姐兒們生生的拆散開了,又把六姐命喪了。
永世千年,門裡門外,不相逢纔好!反替他說人情兒?那怕那吳典恩追拷着平安小厮,供出奸情來,随他那淫婦,一條繩子拴去出醜見官,管咱每大腿事!他沒和玳安小厮有奸,怎的把丫頭小玉配與他?有我早在這裡,我斷不教你替他說人情!他是你我仇人,又和他上門往來做甚麼?六月連陰,想他好晴天兒!」幾句話說得春梅閉口無言。
春梅道:「過往勾當也罷了!還是我心好,不念舊仇。
」經濟道:「如今人好心不得好報哩!」春梅道:「他既送了禮,莫不白受他的?還等着我這裡人請他去哩!」經濟道:「今後不消理那淫婦了,又請他怎的?」春梅道:「不請他又不好意思的。
丢個帖與他,來不來随他就是了。
他若來時,你在那邊書院内,休出來見他。
往後咱不招惹他就是了!」經濟惱的一聲兒不言語,走到前邊,寫了帖子。
春梅使家人周義,去請吳月娘。
月娘打扮出門,教奶子如意見抱着孝哥兒,坐着一頂小轎,玳安跟随,來到府中。
春梅、孫二娘都打扮出來迎接,至後廳相見,叙禮坐下。
如意兒抱着孝哥兒相見磕頭畢。
經濟躲在那邊書院内,不走出來。
由着春梅、孫二娘,在後廳擺茶安席遞酒。
叫了兩個妓女,韓玉钏、鄭嬌兒彈唱,俱不必細說。
玳安在前邊廂房内管待。
隻見一個小伴當,打後邊拿出一盤湯飯點心下飯。
往西角門書院中走。
玳安便問他:「拿與誰吃?」小伴當道:「是與舅吃的。
」玳安道:「你舅姓甚麼?」小伴當道:「姓陳。
」這玳安賊悄悄後邊跟着他到西書院,小伴當便掀簾子進去。
玳安慢慢打紗窗外往裡張看。
卻不是陳姐夫?正在書房床上〈扌歪〉着。
見拿進湯飯點心來,連忙起來,放卓兒正吃。
這玳安悄悄走出外邊來,依舊坐在廂房内。
直待天晚,家中燈籠來接,吳月娘轎子起身,到家一五一十,告訴月娘,說:「果然陳姐夫在他家居住。
」自從春梅這邊被經濟把攔,兩家都不相往還。
正是:
「誰知豎子多間阻, 一念翻成怨恨媒!」
自此經濟在府中,與春梅暗地勾搭,人都不知。
或守備不在,春梅就經濟在房中吃飯吃酒,閑時下棋調笑,無所不至。
守備在家,便使丫頭小厮,拿飯往書院與他吃,或白日裡,春梅也常往書院内,和他坐半日,方歸後邊來。
彼此情熱,俱不必細說。
一日,守備領人馬出巡,正值五月端午佳節,春梅在西書院花亭上置了一卓酒席,和孫二娘、陳經濟吃雄黃酒,解粽歡娛。
丫鬟侍妾,都兩邊侍奉。
當日怎見的蕤賓好景?但見:
「盆栽綠柳,瓶插紅榴,水晶簾卷鍛須,雲母屏開孔雀。
菖蒲切玉,佳人笑捧紫霞觞;
角黍堆金,侍妾高擎碧玉盞。
食烹異品,果獻時新。
靈符艾虎簪頭,五色絨繩臂。
家家慶賞午節,處處歡飲香醪,遨遊身外醉乾坤,消遣壸中閑日月。
得多少佩環聲碎金蓮小,纨扇輕搖玉筍柔。
」
春梅令海棠、月桂兩個侍妾,在席前彈唱。
當下直吃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