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老布蘭查德先生又是怎樣的情況呢?他的妻子也很老了,患上如我媽媽所稱的骨癌。
我有兩三個月未見布蘭查德夫人了,不過每逢我将報紙擱在他家門墊上時,能見到老先生已起床了。
透過他家起居室的窗戶,我可以見到廚房裡的燈亮着。
他坐在桌子旁邊,弓着背,抱住腦袋,肩頭在搖晃。
甚至在正門外邊,我也能聽見他的抽泣聲。
那聲音使我喉嚨發緊。
他老是穿着那件舊得皺巴巴的灰色毛線衣。
不管怎麼樣我都會為他感到遺憾,他的哭聲就像在撕裂他的胸膛。
還有蘭先生。
他面孔浮腫,長着個酒糟鼻和一對憤怒的斜白眼。
他總是抱怨說報紙太貴,還埋怨我在欺騙他,收費次數太頻繁,其實我從不幹那事。
兩個月前,他開始對我賭咒發誓,因此我害怕到他那兒去。
我爸爸說那是威士忌酒使他如此行為,所以如今爸爸去他那兒收報費。
上次我爸爸從那兒回來後對我說:如果你了解他,并知道他不喜歡他的生活,就會覺得蘭先生人并不壞。
我可不管這一套,所以我仍然希望爸爸去他那兒收錢。
我想自己是受到了驚吓。
你知道兩個月前在格拉尼特大瀑布地區發生了報童失蹤的事件,而蘭先生卻在咒罵我。
報童周日早晨去送報後,他的父母親等他回來,卻接到客戶打來電話詢問報紙下落。
他爸爸急忙去查看,結果在距離一個街區外的灌木叢後面的空地上,發現了他那隻裝滿報紙的粗布口袋。
你記得警方和鄰居們如何展開搜尋,他所服務的那家報紙在首頁刊出他的照片,并懸賞任何提供他下落者,但并沒有找到他。
警方宣稱他可能出走了,但那種說法對我毫無意義。
天氣冷得夠嗆,根本無法出走,而且他能去哪裡?我爸爸說,他讀到警方甚至于認為他父母對他做了什麼,緻使他父母氣得發瘋,對警方如此放風提出訴訟。
有個男人十分殘忍,竟然打電話給那家父母,裝作綁架了那個男孩,勒索錢财。
警方追蹤電話來源,結果發現那個男人并沒有綁架男孩。
現在他聲稱隻不過是開個玩笑,可我覺得現在他麻煩大了。
格拉尼特大瀑布離這兒不太遠。
我爸爸說一些堅果從那裡順流而下,可以輕易地被沖到比如像我們這樣的鎮子裡。
但我不打算僅僅因為那兒發生的事件,就放棄送報。
正如我說過的那樣,我已習慣于花自己掙的錢,每逢星期六就去商業區買上一張新CD唱片。
不過我覺得心裡有點忐忑不安。
我當然不願失蹤。
随着年齡漸長,我足以懂得那些性變态者對孩子們做的肮髒事。
因此爸爸在接下來的幾個早晨陪伴我遞送報紙。
當我再次開始單獨工作時帶上了手電簡,并盡快分發好報紙。
時辰尚早,四周無人,你無法想像黑暗中一陣風穿過身後的灌木叢發出的刮擦聲,會使你産生什麼感覺。
一個月後,沒發生什麼事情,我開始感到輕松些,并為自己像個幼兒那樣驚怕而感到不好意思。
我又像過去那樣送報,半醒半睡的,美滋滋地期盼吃上家制的“橙汁朱麗葉斯”,那是我送報歸來時媽媽為我準備的享受。
我先看了《公報》上的滑稽連環畫,然後再抓緊時間在上學前補上一小時的睡眠。
在冰天雪地裡送報之後,睡在溫暖的毛毯裡真是棒極了。
三個星期前,另一名報童失蹤,這次是在克羅維爾本地發生的。
鄰居們像在格蘭尼特大瀑布地區一樣興師動衆地四處搜尋,他的照片也登上了《公報》,那家父母懸賞尋求線索,但是沒有找到他的下落,隻是他那隻裝滿報紙的粗布口袋像上次那樣扔在灌木叢後面。
警方聲稱失蹤方式相同。
可憐的想像力。
真見鬼,你不必去警官學校就能發現兩個孩子以相同的方式失蹤。
一個孩子或許會出走,但不至于兩人都這樣做,至少不會在下雪天。
哦,我還有點事忘了提起。
在男孩失蹤的那兩個早晨,雪下得很大,除了鄰居們搜尋留下的足迹外,别無其他蹤迹。
告訴你,在大風雪天氣下,不會有孩子出走。
我們其餘的報童舉行了我爸爸稱之為“罷工”的行動。
實際上是我們的父母叫我們停止送報。
他們要求警方提供保護,而警方聲稱我們反應過火,不應該驚惶失措。
不管怎麼說,警方也沒有足夠的人手保護我們全體。
《公報》的人說,如果我們停送報紙,他們就面臨停業危機。
他們一方面要求家長密切關注我們,另一方面要我們簽訂一份保險契約,隻要每月扣除75美分,報社便可為我們兌付保險金,這樣一旦在送報途中出點什麼事,可獲得賠償。
這讓我爸更加激動。
他叫我罷工,我也差不多答應了,但我無法忘懷周六開銷的樂趣。
我爸一直說我是天生的資本家,将來長大成人後可能投共和黨的票——不管它意味着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