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橙色代表痛苦,蓝色代表疯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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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它那印刷出來白勺色,彩不能與原作輝煌的色調相匹配,它的複制過程不可能在畫布上再現顔料凸出并蜿蜒卷曲的精美紋理——仍然使他呼吸困難。

     “那麼你究竟跟他談了些什麼?”我又問道。

     梅耶斯懷着既受挫又豔羨的心情長籲一口氣:“我說過,評論家寫的有關凡·多恩的文章多半是垃圾。

    他同意了,暗示說這些畫作本身比垃圾好不了多少。

    我說,甚至那些天才的評論家都沒有探究出凡·多恩的精華所在。

    他們遺漏了某些最關鍵的東西。

    ” “是哪些東西呢?” “正是斯圖文森的下個問題。

    你知道吧,在他不耐煩的時候,他會一再地重新點燃他的煙鬥。

    我必須說快點。

    我告訴他說,雖然我不知道在尋求什麼,但是隻要有某樣東西——”梅耶斯朝那幅複制品打了個手勢,“某樣東西在那兒,某樣無人注意到的東西。

    凡·多恩在他的日記裡有許多暗示。

    我不清楚到底是什麼,但我堅信他的畫作裡蘊含着一個奧秘。

    ”梅耶斯瞥了我一眼。

     我揚起了眉毛。

     “得了,如果無人注意到,”梅耶斯說,“那它一定就是秘密,對嗎?” “但是倘若你也不曾注意……” 不由自主地,梅耶斯又轉身朝着那幅複制品,他的語氣中充滿驚奇:“我怎麼會知道秘密在哪裡呢?因為當我看着凡·多恩的油畫時,我能感覺到它,我能察覺到它。

    ” 我搖搖頭說:“我可以想像得出斯圖文森對此說了些什麼。

    那個人對待藝術就像幾何學一般,而且沒有任何秘密——” “他說的是,如果我變成神秘主義者,我就應該在教會學校,而不是藝術學校。

    但是如果我要足夠的繩子以懸梁自盡,而且扼殺我的職業生涯,他可以滿足我。

    他說,他樂意相信他的思想是很開放的。

    ” “真是笑話。

    ” “相信我,他沒有開玩笑。

    他說他喜歡歇洛克·福爾摩斯。

    要是我認為自己發現了一個謎,并且能自己解開,那麼就隻管想辦法去解開它。

    說到這兒,他給了我一個最屈尊的微笑,并聲稱在今天的全體教師會議中他會提及那事。

    ” “那麼你還有什麼問題呢?你得到了你想要的東西,他同意指導你的學術論文。

    為什麼你聽起來如此——” “今天根本沒有什麼全體教師會議。

    ” “哦。

    ”我的聲音低了下去,“你被耍了。

    ” 我和梅耶斯曾在依阿華大學的研究生院一起學習。

    那是在三年前的事了,我們之間形成了深厚的友誼,深厚到能在校園附近的老式公寓大樓裡租用相鄰的房間。

    那位老處女房東有畫水彩畫的愛好——她才華平庸,或許可以這麼說——而且隻出租房屋給藝術專業的學生,以便他們教她有關課程。

    梅耶斯的情況卻是個例外。

    梅耶斯不是像我一樣的畫家。

    他是一個藝術曆史學家。

    大多數的畫家都是憑着本能在工作,他們不善于用語言表達。

     他們想要成就的事情。

    但是用語言而非顔料,卻是梅耶斯的專長。

    他的即興講課很快就使他成為那位老太太的中意房客。

     然而在那天之後,她就不大能見到他了,我也如此。

    他沒來上我們一起上的課。

    我猜測他把大部分時間花在圖書館裡。

    在夜深人靜時,我注意到他的房門門縫下透出燈光,便去敲門,但無人搭理。

    然後我打電話給他,透通牆壁我能聽見持續不斷的像被什麼東西捂住的電話鈴聲。

     一天傍晚,我讓電話鈴聲響了十一遍,正想挂斷電話時,突然他接了電話。

    他的聲音聽起來疲勞不堪。

     “你越來越變得像個陌生人了。

    ”我說。

     他的嗓音顯得很迷惑:“陌生人?我兩三天前還見到你呢。

    ” “你指的是兩周之前。

    ” “哦,見鬼。

    ”他說。

     “我有6罐一件的啤酒,你想要——” “是呀,我喜歡。

    ”他歎了口氣說,“快過來吧。

    ” 當他打開房門時,我不知道到底是什麼讓我吓了一跳,是梅耶斯的模樣呢,還是他在那套公寓房的所作所為。

     先說梅耶斯。

    他身材一直瘦削,但是如今看上去骨瘦如柴,憔悴不堪。

     他的襯衫和牛仔褲弄得皺巴巴的,一頭紅發亂糟糟地糾結成一團,眼鏡後面的雙眼充滿血絲。

    他連胡子也沒刮過。

    當他關上門後伸手去拿啤酒時,那隻手有些發抖。

     他的房間塞滿了、覆蓋着——我不知該怎樣表達如此絢麗而淩亂的令人驚愕的效果——凡多恩畫作的印刷複制品。

    牆上每一英寸都挂滿了畫,包括沙發、椅子、書桌、電視機、書架上都有。

    還有那些窗簾、天花闆上也有畫,隻是在地闆上留了一條狹窄的通道。

    線條蜿蜒盤旋的向日葵、橄榄樹、牧草地、天空以及溪流環繞着我,包圍了我,似乎伸出手來就能觸及到我。

     與此同時,我有一種被吞噬的感覺。

    畫中物體因為邊緣朦胧而仿佛彼此交融,進而每一幅畫也仿佛融進了另一幅中。

    我身處色彩的混沌中啞口無言。

     梅耶斯痛飲了幾口啤酒,我對房間目瞪口呆的反應使他感到有些窘迫,他朝着那些畫的漩渦作了個手勢:“我料想你可以說:我全身心地投入在自己的工作中了。

    ” “你上一頓飯是在什麼時候吃的?” 他一副糊裡糊塗的樣子。

     “不出我所料。

    ”我從滿地圖畫中空出來的那條狹窄通道裡走去,拎起電話來說,“我請你吃比薩。

    ”在最近的那家比薩餅店中我要了一份最大的比薩王。

    雖然他們不外賣啤酒,但是在我的冰箱裡還有一件6罐裝的啤酒,而且我覺得我們需要喝些啤酒。

     我擱下電話說:“梅耶斯,你究竟在幹什麼?” “我告訴過你了。

    ” “全身心地投入到畫中?得了吧。

    你缺了很多課,天曉得你有多久沒洗澡了。

    你的模樣真糟糕。

    你和斯圖文森的交易并不值得以健康為代價。

    告訴他你改主意了,去找一個更容易應付的論文導師。

    ” “斯圖文森與此毫無關系。

    ” “真是見鬼,那又跟什麼有關系?綜合考試的結束,就是論文憂郁症的開端?” 梅耶斯一口飲盡罐中剩下的啤酒,又伸手去拿另一罐,接口道:“不,藍色代表瘋狂。

    ” “什麼?” “那是一種模式。

    ”梅耶斯轉身面向着那些線條蜿蜓盤旋的印刷複制品。

    “我按照其創作年代的順序仔細研究過。

    凡·多恩變得越瘋狂時,所用的藍色就越多。

    而橙色是他代表痛苦的顔色。

    你若将這些畫與凡·多恩在傳記中所描述的個人危機聯系起來看,你就會明白橙色的相應用途。

    ” “梅耶斯,你是我最好的朋友,請原諒我說你做事不用腦子。

    ” 他大口咽下更多的啤酒,然後聳聳肩膀,似乎表示他并不希望我能理解他的行為。

     “聽着,”我說,“一個極具個性的色彩标記,一個在情感和顔料之間的連接點,這全是胡說八道,我應該知道。

    你是個曆史學家,但我是個畫家,我告訴你,不同的人對色彩的反應是不同的。

    不用理會那些廣告代理商及其理論,說什麼有些色彩有助于更好地銷售其産品。

    那都取決于畫的内容,取決于時尚的趨向。

    今年‘流行’的色彩就是明年‘淘汰’的色彩。

    但是一位真正的優秀畫家,不管使用什麼色彩都将帶給他最出色的效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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