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所部陣勢也是細心籌劃的,可船上的士卒卻不怎麼精神。
自從南下入江以來,北軍暈船和水土不服的問題始終難以解決,經過部署派到船上的士兵就不能随便移動了,需視戰船如營寨,無論行動坐卧都在船上。
這半個月熬下來,可把這幫北方佬害苦了,一個個臉色煞白五官不正,有的駐着兵刃歪歪扭扭立在舷邊,有的癱坐船闆微阖二目忍着眩暈。
大船的人還算不錯,那些小船更沒法看了,波浪襲來船還沒怎麼晃士兵就先東倒西歪,都跟喝醉了一樣。
還有人一個勁往江裡嘔,吐的都是綠陰陰的湯子——吃什麼吐什麼,肚裡早倒空了,就剩下胃汁了,隻要一陣涼風吹過,所有人都哆嗦得抽筋一般。
按理說見到主帥應該大聲呼喊以示軍威,可這會兒他們看到曹操與其說是呼喊,還不如說是病怏怏的呻吟。
這樣的軍隊有何威力可言?
曹操前幾日也曾到江上巡查,士兵是有些水土不服,卻沒有今天這般厲害。
想不到僅數日之隔,竟發展到這般嚴重,平常将領彙報,他隻當是耳旁風,以為叫大夥忍忍就過去了,現在看來這仗簡直沒法打了。
那些來歸附之人也有些尴尬,但總不能叫丞相下不來台,和洽一改強硬的态度,避重就輕道:“王師果然戰船衆多,必能克定……”
“哇……”和洽話未說完,曹操身邊一個親兵暈得當即作嘔,污穢之物吐得滿地都是。
“你!你……”曹操的臉都丢盡了,指着那個親兵,氣得渾身冰涼。
荀攸、蒯越趕緊出列:“列位先生遠道而來鞍馬勞頓,不如先為大家安排營寨,改日再談軍務。
”
“也好。
”曹操總算有了個台階下,強作笑顔送走了諸人。
待和洽等人登岸走遠,轉過身回手給了那個嘔吐的親兵一記耳光。
不打還好,這一打那親兵暈得更厲害,伏在舷邊越發狂噴。
曹操不解氣,照定那兵屁股就是一腳,硬是把他踹到了江中。
那兵也不會水,在水裡上下撲騰連呼救命——大夥眼睜睜看着,哪個敢去撈?
蔡瑁、楊修沒有走,就默默站在他身邊。
蔡瑁勸谏道:“北人水土不服,暈船乃是常理,你又何必因此動怒?請饒恕此人。
”
“哼!不給我争氣,撈上來吧。
”蔡瑁說情,曹操還算給面子,“我非是為顔面有失,今我軍雖衆,倘戰力有虧不能禦敵,恐被周瑜乘虛而入。
你久在江漢典軍,可有應對風浪之策?”
“有倒是有,不過……”蔡瑁欲言又止。
“但言無妨!”
“沒有戰事之時,每逢冬季常以鐵索連船以保穩固。
大艦五艘一排,小船十艘一列,用鎖鍊鉚釘固定,如此渾然一體,非但不受風浪颠簸,馬匹也可行于其上……”
“好。
”曹操不等他說完就要傳令,“這就命全軍打造鐵索。
”
“且慢。
”蔡瑁又道,“凡事有利有弊,此法雖避風浪,卻有一短處。
戰船連結之後就難以急速縱橫,若敵人以火攻之法來襲,恐所有船隻将無遺類。
荊州水軍也曾多次連接,但都是未有戰事之時,單純為了過冬,從未在兩軍陣前連過戰船。
”
“火攻?”曹操呆呆想了想,卻又笑了,“我軍在北敵軍在南,嚴冬都是西北風。
周瑜若用火攻,是燒我還是燒他自己?”
蔡瑁卻不敢掉以輕心:“話雖如此,然天有不測風雲啊!”
曹操已拿定主意:“先連結戰船緩解軍士之苦,待開春之際再撤去鎖鍊以禦敵軍,那時我軍也休養得差不多了。
咱們人多勢衆,雖疲乏而制彼有餘,傾中原之力于此相持,興許熬不到開春,周瑜就會軍心動搖不戰而潰,納土歸降亦未可知。
你既然來到軍中,又久典水軍,這件事就由您來辦吧。
”
蔡瑁總覺得這想法過于樂觀了,莫說孫權、周瑜誓死相争,就算真的大勢已去,也必有困獸之搏,真的會屈膝投降嗎?
曹操見蔡瑁滿臉凝重,卻未往戰事上想,以為他心懷顧慮,便道:“論陸戰你不如我,論治理水軍我不如你。
你不必多慮,我這就明發軍令,命你兼任水軍都督。
咱們是老朋友,我不靠你還能靠誰?”
蔡瑁被他這話說得心頭熱乎乎的,卻歎息道:“我可不敢觊觎都督之位,不過會盡力而為的……”說罷他回首望着江畔,被一種難言的感覺所糾纏——自己與曹操之間究竟有沒有昔日的友情,或者單純是主臣之間的利益關系?真真假假,這樣的話又有幾分能當真呢?
他還在暗暗思忖,曹操已悄然改變話題:“賢弟曾言司馬徽、龐德公二位先生,為何不見他們前來?”
“司馬公、龐德公名望甚高,我也曾親往拜谒,不過二人已攜家眷遷離,不知所終。
”
“不知所終?”曹操明白,這是不願做官故意躲了,“那崔州平呢?他是元平之弟,總不會也躲着我吧?”
還真讓曹操言中了,蔡瑁掏出個錦囊:“險些忘卻!州平賢弟也已離開荊州,我差人尋訪,鄉裡也說不清他去哪兒了。
不過他在空室之中留下個錦囊,是給你的。
”
“給我的?”曹操莫名其妙接過一看,囊上果然寫着“漢丞相曹公孟德親啟”幾個字,囊口是封死的,蔡瑁未敢輕啟。
他連忙拆開,原來裡面塞着團麻布,工工整整寫了行字,是一首鄉間民謠:
公無渡河,公竟渡河,墜河而死,其奈公何!
“咒我兵敗?可惱!”曹操随手将其擲于江中,“若不看在他兄長的面上,定要将他捉拿問罪。
這幫清高之士忒刻薄,難道天下之大就缺了他們不成?前年征戰烏丸有一田疇,我三番兩次奏表加封他都不理,如今這幾個也是一路貨色。
我算看透了,這些人都是牽着不走打着倒退。
堯舜之世尚有巢父、許由在野,從今以後不必理會這些人,叫他們獨自清高去吧!”
蔡瑁見剛才還軟語溫存的曹操一霎時目露兇光,心下不禁一顫,把頭壓得低低的。
這時半天未言的楊修忍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