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半截的照片從門縫裡投進去。
過了片刻,房門才開了,應門的正是那位照片上的婦人,但她的裝扮已經和照片大不相同了,頭發蓄得很長,而且還經過電燙,戴上一副平光眼鏡是故意掩飾臉目,手中抱着一個七八歲的小女孩,自然就是她的女兒了,她的形狀非常慌張,請田野進門後,就匆匆将房門掩上,田野投進來的那張半截照片仍擺在桌上,照片撕去的下半截竟赫然同在,撕開的裂縫相對無訛。
大概這就是霍天行和這婦人約定的一種方法,以證明田野的身份。
“先生自己一個人來嗎?”婦人問。
“我一個人來,還有一個助手也在旅館中。
”
“霍先生呢?……”
“他隻是指揮行動,你的事情由我負責!”田野禮貌回答,因為他的心中對這母女兩人的境遇非常同情,所以說話也是出自真情的。
“你一個人能應付嗎……?”婦人似乎對田野文绉绉的儀表不大信任。
“……我盡我的能力吧……”田野尴尬回答。
同時還伸出指頭逗小女孩的臉孔玩。
但小女孩非常怕生,不住地掩臉回避,也許是他在鐵幕内居住過久的緣故,在她的小心靈之中,一切的人全是壞蛋,她把田野也誤當作壞蛋了,在這種局勢下,田野需得用他靈活的頭腦去應付當前的局勢,首先,他勘查旅館四周的地勢,婦人房間四面的環境,以防萬一有什麼動靜,可以有進退之地。
當田野走過鄰房之時,房門“呀”然洞開,房内的床上睡着一個病人,臉色憔悴,以一幅白布紮着額頭,細看之下,原來竟是他的夥伴丁炳榮化裝的呢,他向田野霎眼示意,随手将房門掩上了。
這樣看來,霍天行做事還相當的負責,田野心中想,在旅館當中能多有一個人互相策應就比較放心得多了!田野膽子稍壯,苦在怕形迹稍露,不能和丁炳榮坐在一起消磨時間,而且那婦人又對他不怎樣信任,相處在一個房間内默對無言,也确實難以消受的。
約近黃昏時候,仆役運來傳報,有田野的電話,電話間是在樓下的帳房隔壁,田野不得不走下樓去。
電話是周沖打來的,他說:“……現在共黨已開始搜索九龍所有的旅館,自然,他們的對象是所有的高級旅店,不過在高級旅店搜索過後,恐怕就要轉變到下級旅館裡去了,你應該多留心為要,最好把小孩支開,擺在丁炳榮的房間内,因為他們以一個婦人和一個小女孩為主要線索。
千萬不要敗露形迹,在可能範圍内不要離開房間,同時還要小心,被敵人施詭計将你支開,連接電話都要小心,下次假如我打電話來用姓吳的名字,你要記着。
”
田野唯唯,電話便挂斷了。
他在疑惑共黨的特務組織不知道采用什麼力量去搜索旅館,九龍地區很大,旅館很多,他們出動了多少人馬也不知道。
計算時間,在目前他們還不會馬上轉移到下級旅館裡來,危險時間定然在晚間,太陽下山,就是逐漸接近了緊張關頭了。
要把小孩子支開擺在丁炳榮房間裡是個聰明的手法,她們母女兩人居住在一起目标過份顯明,容易被人看出破綻,但是這小孩子過份怕生,想把他支開實在是件難事,她是絕對不會樂意跟丁炳榮在一起的。
田野苦思之下,沒有良策,但是周沖交待下來又不得不盡力量去做,便匆匆出到街外,在百貨公司裡購買了幾件兒童玩具,先擺到丁炳榮的房間内,然後隻帶了一個洋娃娃回房遞給小女孩,一面逗着她說話:“小妹妹,你叫什麼名字?今年幾歲啦?我給你一個洋娃娃好嗎?”
相信鐵幕内的兒童,都難得有機會可以有一個玩具,小女孩看見這洋娃娃時,一種發自内心純真的喜悅,刹時流露在那嬌羞的臉上,但她仍沒有勇氣迳自把那玩具接下。
也不開腔說話,隻把垂憐的眼光投到她的母親臉上,似乎在征求母親的指示。
還是她的母親替她把玩具接下,向田野說:“你叫她雪雪好了!”
小雪雪接下那玩具時,幼稚的心靈像受到極大的感動,而緻落下兩行喜悅的熱淚,她抱着洋娃娃如慈母看見隔别數年的愛子一樣,不斷的投吻,使田野感動得辛酸撲鼻。
趁着小雪雪的注意力完全擺置在心愛的新玩具上時,田野偷偷的把事情真相完全告訴了那憂難的婦人。
他說:“你先别害怕,我們在旅館的四周全布好了人馬保護你們,現在主要的是要把你們母女兩人分隔開,因為共匪搜索的對象凡有母女兩人相處在一起的都特别注意,很容易敗露形迹……”
“你要把她送到什麼地方去呢?小雪雪非常怕生的哪……”婦人已張惶得六神無主。
“就在隔壁的房間,我們有一個弟兄裝做病人……”
“陌生人她不肯跟的哪……”
“這樣,現在已經是吃晚飯的時候了,我叫茶房把飯開進房間裡來,請那位兄弟也過來吃,讓他略為和小雪雪混熟一點,我已經買了幾件玩具擺在隔壁的房間裡,飯後,讓他把小雪雪帶過去玩試試看!”
這是最妥善的辦法了,把小雪雪隔得太遠了,作母親的又不放心,擺在隔壁房間内,有事情發生,既可互相照應,而且在小雪雪不肯時,還可以馬上把她接回來,婦人在無可奈何之下,便隻有答應了。
田野招茶房将晚飯開好,栓上房門,原來在房間的背面跨窗戶出去,有着一個小小的露台,和隔壁房間的窗戶是相通的,田野爬出露台外面,招呼丁炳榮爬進房間裡來。
在用晚飯時,故意讓丁炳榮和小雪雪坐在一起,好讓丁炳榮給她揀菜,逗着她說話,以便混熟一點。
這可憐的稚兒,尚不知道身處險境,危機重重,她自得到了一個玩具之後,似乎把心靈中的積憂完全排開,愁郁的小臉上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