調到自己喜歡的那種亮度,跑去跟兩個領導的秘書說話了。
肖依雯傻坐在主持席上,想不清院方為什麼要搞這種沒名堂的事。
這個時候她想起了江長明,下午他的拒絕如同冷藏在心底的冰塊,在燈光的照耀下慢慢融化開來。
說實話,江長明是那種很能給女人帶來感覺的男人,一張成熟的臉,一雙睿智的眼,話不多,卻總是能燙你心上。
肖依雯一開始并沒多注意他,就跟所有的陪護一樣,在她眼前都是匆匆的過客。
感覺是從送魚那天突然有的,這東西很新鮮,有了便不能阻止,小鳥一樣出其不意地撲撲騰飛出來,把你的心思給攪亂。
肖依雯不喜歡那些同齡的小男人,她戲稱他們為溫室裡的黃瓜,嫩倒是嫩,放烈日下一曬,半天水分都保持不了。
醫院有好幾個這樣的男人追她,很露骨,肖依雯卻一點來電的感覺都沒,倒是在暗中戀過同科室的一個中年男大夫,可惜那男人守舊得很,妻子便是他的完全手冊,跟肖依雯連頓夜霄都不敢吃。
戀到後來便味同嚼蠟,女人的感覺是要靠一些潤滑劑來滋潤的,太過正統的男人把日子打造成了鋼筋混凝土,堅固得吹不進一絲風雨,便也失卻了情趣。
肖依雯對這種男人欣賞不起來。
所以她的一顆心至今還沒地方寄托。
那天之後她開始悄悄注意江長明,有時會突然地想到葉子秋的病房待上一會,他身上那股成熟男人的氣息撩撥得她心癢,回味起來卻很是舒服。
這種怪怪的感覺一直持續到現在,她閉上眼睛,甚至能清晰地回味到好幾次跟他手指無意間觸碰時産生的那種酥麻,的确很美。
她已知道江長明單身,四十出頭的單身男人稱得上男人中的極品,屬于強勁的績優股。
肖依雯注意到,江長明是個很重感情的人,每每看到醫院中夫妻二人攙扶着看病,他的目光總是癡迷上好一陣。
葉子秋隻要一提他,總是揀最好的話說,誇得肖依雯耳朵癢癢。
仔細想想,這人還真是有不少優點,單就沖他對師母這麼好,肖依雯便對他無端地多了份信任。
可是他拒絕了她!
肖依雯今晚的失落一大半來自于江長明,要是江長明在身邊,今晚的她一定是快樂的,她才不管院方倡導的活動有沒有人響應呢。
肖依雯幾次都把目光伸向門口,進進出出的人是有,可那些人跟她沒關系。
晚風吹打着樹葉沙沙作響的時候,江長明回到了醫院。
林靜然的話像一把刀子,刺痛了他。
他像個逃兵似的從林靜然的抱怨中逃出來,一時之間,步子不知該邁向哪。
他懂林靜然的心思,知道她為什麼發怒,更知道她為啥要把沙沙的事說給他聽。
但這不可能,林靜然是白洋的表妹,跟他自己的親妹妹一樣,他從沒動過歪腦筋。
但對沙沙,他的感覺卻有些異樣,怪味得連他自己也說不清。
按說這更是不可能的事,沙沙的極端在師兄妹中間是出了名的,她是個做起什麼來都不管不顧的女人,瘋狂起來五頭牛都拉不回。
江長明清楚地知道跟沙沙不可能有結果,或許,她跟任何男人都沒有結果,但他還是忍不住要受她折磨。
好了,江長明搖搖頭,把不切實際的想法轟了出去,眼下要緊的是照顧好師母。
回到病房,卻發現幼兒園的人坐了一屋子。
江長明随便找了個借口,原又來到院中。
望着滿天繁星,忍不住想起白洋來。
如果白洋在,此時他們一定會相擁着坐到梧桐樹下,他會指給她哪一顆星星是自己,哪一顆又是愛着的人。
醫院的夜晚寂靜而冷清,白日生生死死的喧嚣仿佛被夜幕輕輕蓋了起來,夜晚給了人喘息的機會,無論是病魔纏身者,還是為他們的病牽腸挂肚的人,這時候都能緩下一口氣來,夜晚在生死面前居然也有這般神奇的作用。
江長明兀自發了會呆,忽然想起肖依雯下午說起的那個聯誼會,與其讓夜晚折騰得坐立不安,還不如去那兒散散心。
他跟一樓的值班護士問清了地址,便尋着指示牌找到了頂樓。
肖依雯孤單地坐在燈光下,面前是随手疊起的一堆紙鶴。
江長明走過去,輕輕叩了下桌子。
肖依雯擡起頭,目光跳了幾跳,旋即又冷冰冰熄滅了。
“這兒好冷清。
”江長明沒話找話,他弄不清肖依雯怎麼連屁股也不動一下。
“熱鬧的地方到處都是,沒人強迫你留在這兒。
”肖依雯低着頭,手裡擺弄着她的紙鶴。
這話有點嗆,江長明順手撈過一把椅子,靠着肖依雯坐了下來。
肖依雯往邊上挪了挪,繼續擺弄她的紙鶴。
江長明有點尴尬,後悔不該冒冒失失闖到這兒來。
正要起身離開,肖依雯說話了。
“江大主任的夜生活一定很豐富?”
江長明以前擔任過沙漠所科研部的主任,這個小官他自己都忘了,肖依雯卻突然地又提起來,看來師母告訴她的還真不少。
“我害怕夜晚。
”不知怎麼,江長明突然就冒出這麼一句。
聲音一落地,他便感到後悔,跟肖依雯還遠不到說這話的份上。
出乎意料的是,肖依雯突然擡起身子,一把打開桌上的紙鶴,登登登走了出去。
望着灑了一地的紙鶴,江長明有點摸不着頭腦,今兒這是怎麼了,哪個女人都沖他發火!
悶了一會,江長明跟出去,肖依雯的腳步聲已到樓下,等他走出樓門洞,肖依雯已站到了梧桐樹下。
她的身材颀長,曲線妙蔓,透過黑夜,江長明看到的是跟白日完全不同的肖依雯。
白日的肖依雯是典雅的,莊重的,矜持得像古典淑女。
而星光下的她多了一層時尚的光芒,夜幕又讓她變幻出幾份撲朔迷離的美感,不知怎麼,江長明忽然就想到性感這個詞。
他一時有些怯步,不知該不該走過去。
肖依雯像是在等他。
江長明矛盾了一會兒,還是走了過去。
他看到肖依雯的肩膀在夜色下抖動。
清風拂着幽香,襲進他的鼻子。
肖依雯轉過臉,很鎮靜地面對着他。
江長明觸到她的目光,心無端地一陣亂跳。
這是他從沒有過的。
“對不起,我剛才心情不好。
”肖依雯說。
“沒事,誰都有脾氣壞的時候。
”
“你倒是善解人意啊。
”肖依雯捋了下頭發,她的率直便在一瞬間顯了出來。
“我可不會讨好女人,更不敢讨好你。
”江長明想擺脫她帶給自己的那種緊張感,故意将話說得油一點。
“憑啥要你讨好?”肖依雯也松弛下來,口氣像是熟人間的打笑。
“我還以為你生氣呢,下午沒答應你,心裡有點過意不去。
”江長明撒了一個漂亮的謊。
“現在說出來晚了,我怕聽别人道歉。
”肖依雯再次捋捋頭發,夜風總是将她額前的劉海吹落下來,擋住她的視線。
兩個人鬥了一會嘴,都覺得有點對不住這星光夜色,肖依雯便說:“看來你是沒話跟我說。
”她歎口氣道,“算了,還是回去吧。
”
直到分手,江長明都沒再說話。
他有點恍惚,也有點茫然。
在一個不太熟悉的女孩子面前,他把自己弄亂了。
後來他便一直後悔,為這晚的糟糕表現跌腳。
但他并不知道,正是這晚的夜風,為他吹進了又一個女人。
肖依雯就以這種很落俗很突兀的方式,不經然地闖入了他的心扉。
等他有所洞察時,愛這個字已經悄然複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