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些伶俐學些騃,伶俐兼騃是大才。
騃無伶俐難成事,伶俐無騃做不來。
話說胡永兒先前引兵攻打州縣之時,軍中擄掠得人口,内中有個小厮,生得十分清秀。
永兒一見便喜,問他經曆,答道:“姓王名俊,年方一十三歲,父母雙亡,随着外公出來避兵,不意中途失散,被擒到此,望娘娘饒命。
”永兒見他言辭敏給,容色可憐,又與王則同姓,收在帳下為養子,出入不離,甚是憐愛。
王則見了,也自歡喜,教外人都稱他做小王子。
不覺過了二年,那小厮一十五歲,越長成得好了。
怎見?
面如傅粉,體似凝脂,唇若塗朱,目如點漆。
身才秀溜,是未經齧破的幸童;态度妖娆,像不曾戴髻的美女。
賦性清揚真自喜,出詞儇利得人憐。
馬上共驚挾彈子,主家重見賣珠兒。
胡永兒朝夕相傍,倒看上了他,與他私下成就了好事。
原來婦人家隻是初次廉恥要緊,難好破例,壞事到得開手時,一不做二不休,連自家也息不得念頭了。
永兒初時跟着聖姑姑,行動風雲作伴,山水為家,半像個出家人樣子,這個道兒是不想着的。
如今住在曲房深院,錦衣玉食,合著了俗語飽暖思淫欲這句了。
眼見得宮中翠袖成群,蛾眉作隊,自己隻守着一個王則。
況且他有三妃六嫔,不得夜夜相聚,看了粉妝玉琢這般個小厮,能不動情?這小厮竭力奉承,争奈永兒淫心蕩漾,不滿所欲。
這小厮乖巧,但出外見個美男子,便訪問他姓名,進與永兒。
永兒自會法術,便攝他到僞宮中行樂。
中意時,多住幾日。
不中意時,就放他去了。
自古道:“若要不知,除非莫為。
若要不聞,除非莫說。
”王則與永兒同窩居住,便道不曾親眼看見,難道沒些風聲吹在耳朵裡面?一夜間,吃得爛醉,忽想起這事,怒氣勃發,提了一把青銅寶劍到宮中來殺永兒。
步至僞宮門前,忽然轉個念頭道:事不三思,終有後悔。
這一套富貴,都是永兒作成的,怎好負他。
況且他神通廣大,若殺他不得,反壞了面皮,不好相處。
轉到别院,将寶劍擲在地下,歎了口氣,自去睡了。
恰好聖姑姑這幾日正在聖母行宮。
王則次日早起,一迳來見聖姑姑。
叙了些閑話,王則便道:“近來仗托洪庇,地方倒甯靜。
隻是訪得民間婦女,多有私下養着漢子的,敗壞風俗,今如何處置他?”聖姑姑道:“凡男女相就,都是夙世姻緣。
如做夫婦的是正緣,私合的也是旁緣。
還有一節,七情六欲,男女總則一般。
女當為節婦,男亦當為義夫。
男子三妻九妾,兀自嫌少。
如何怪得婦人?況且婦人讓着男子,隻為男子治外,一應事體,是他做作。
婦人靠着他現成吃着,故所以守着男子的法度,從一不亂。
若是有才有智的,賽過男子,他也不受人制,人也制他不得。
你且說漢帝劉邦誅秦滅項,何等英雄!任看呂太後在宮中胡作胡為,全然不管。
他也不把呂後當作個尋常女子看成。
人生世上得意難逢,趁着時好運好,得便宜處且便宜,得快活處且快活。
此等閑事,非達者所當經心也。
”隻這一席,說得王則嘿然無語,辭别回府。
想着:聖姑姑說話,亦自有理。
從今以後,我也莫管他,他也莫管我。
各盡其樂,豈不美哉。
當下召張琪、任遷等,教他一路察訪民間美色,不拘有夫無夫,隻要出色标緻。
不一日,張琪訪得本州關家莊關疑之妻趙無瑕,年方二十歲,姿色無雙。
王則就教張琪領兵取來,觀其顔色如何。
張琪領三百軍人圍住關家莊,立要趙氏。
關疑又不在家,慌得他一門老小躲了。
趙氏道:“賊徒慕我之色而來,我若不挺身出去,倘被進門搜索,反為不美。
”乃取解手刀一把,藏在身邊,自出中堂來見張琪。
張琪見他果然天姿美色,心中大喜。
便欲拖他上馬,趙氏大喝道:“将軍不得無禮!将軍此來取妾去者,還是自要,還是郡王要?”張琪道:“王府聞娘子美色,特遣小将相迎。
此去富貴非常,切勿遲疑。
”趙氏道:“既是郡王要妾,須郡王自來,妾有話相對。
若郡王不來,妾雖死亦不去也。
”張琪單馬去飛報王則。
王則乘了一匹五花骢,引着僞府中親随,親自到關家莊來。
看了趙無瑕,真個比花解語,比玉生香,吳宮西子不如,楚國南威遠遜。
王則大驚道:“原來世上有這般女子,可上前與寡人攀話。
”趙無瑕口稱萬福,不慌不忙的說道:“大王為一方之主,侍巾栉者,必須香閨淑質,繡閣嬌姿。
如妾陋貌殘軀,不足以辱後宮。
願大王以綱常為重,恕妾一身,大王陰德,必當享年千歲!”王則道:“寡人所愛,是你的顔色。
即當立你為後,休得閑話。
”趙氏再三求告,王則隻是不允。
趙氏料道不免,大罵道:“你這反叛賊徒,如魚遊釜中,不久亡滅,還要污人妻子。
我恨不得一刀砍下賊人之頭,豈肯從汝哉!”身邊拔出解手刀,便欲自刎,衆人搶得快,做不成手腳。
趙無瑕罵不絕口,隻求速死。
王則心中不忍,吩咐張琪散了衆軍,隻留五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