插了話,主要是提問題,前後好幾次。
比如丁奉說到陳一弘奪人之妻時與衆不同地用了一個“巧”字。
周劍非問他這“巧”字的内涵是什麼?能不能具體一些作點明确的解釋。
丁奉不假思索地回答道:
“看得見,抓不住!”
周劍非進逼一步,問道:
“能不能具體一些?”
丁奉有些不高興了,他瞪了周劍非一眼,那眼神似乎在問:這是怎麼哪,你想尋根究底好為陳一弘開脫?然而,不回答也是不行的,你找别人反映意見,别人有權提問呀。
他回答了:
“這很簡單嘛,那就是說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怎麼回事,可是,嘿,人家法律手續,樣樣俱全呀。
”
他邊說邊琢磨,像是小學生在考場上遇到了難題。
大概是自己也覺得回答得不能令人信服吧,他靈機一動,嘿嘿地笑了兩聲,提高了嗓門:
“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還用得着問?不過部長你可以找沈琳,也就是陳一弘現在的老婆,她的前夫叫韓剛,找他談談一切就清楚了,他是當事人受害者。
”
周劍非心裡有數了,原來如此!他不置可否,隻點了點頭。
在這種情況下,點頭隻意謂着聽清楚了,而并不表示同意。
談到陳一弘不落實老幹政策時,丁奉顯得特别激動,嗓門很高,有時甚至氣憤得幾乎喘不過氣來,故而叙述也是斷斷續續甚至是零零碎碎的,他說:
“到處吹噓,中央和省上出台的老幹部政策都是落實了的,落實個屁!”
聽到這裡周劍非插問了:
“怎麼?兩項待遇打了折扣?”
“豈止。
”丁奉又提高了嗓門,“中央說經濟待遇略為從優,從優個屁!我們有的别人都有,别人有的我們沒有。
不知道部長聽說過這麼兩句話沒有?‘出生入死幾十年,不如一個賓館服務員!’這難道不是事實!”
這當然是事實可是叫周劍非說什麼好呢?難道這也是陳一弘的責任?他又問:
“還有什麼?”
丁奉依然是高嗓門:
“這還不夠?還有什麼,多着哩!我們有的老同志一個簡單的工齡更改問題,報告寫了若幹年就是不解決,難道這叫中央出台的政策都落實了?”
“這就是另外一碼事了。
”
周劍非插了這麼一句算是表态的話,但立即對自己的沉不住氣後悔了。
他瞄了一眼靜坐一邊作記錄的巡視員端木信,隻見他手不停筆,面部表情則冷若冰霜,似乎眼前這個滔滔不決的丁奉根本不存在。
周劍非暗想恐怕真應該向他學習哩,他回頭對丁奉說:
“請你繼續說吧。
”
丁奉這就談到了第三個問題:與個體戶的關系。
他說:“用發家緻富的個體戶作旗子來帶動農業,這種做法對下對?是什麼立場,什麼道路?暫且不談,你周部長比我更清楚。
單要銀行貸款給一個騙子,還去出席開幕式,吃酒宴、剪彩。
好呀,一刀剪下去,果真是‘一刀兩斷’,拐款潛逃,無影無蹤!這裡面你陳一弘有沒有見不得人的事?”談到這裡,丁奉卻像來了個急煞車似地突然打住,對他滔滔不絕的一個多鐘頭的演說隻用兩句話作為總結:
“對用這樣的幹部來接班,我們老同志不放心,這不是我個人的意見。
”
依然是居高臨下的姿态。
送走丁奉,周劍非叫住端木信,兩人重新在沙發上坐下,周劍非問他對了奉的談話有什麼看法。
這位剛才一直奮筆記錄沉默不語,可以說“靜若山嶽”的巡視員卻變得活躍起來;對丁奉的談話作了否定性的回答。
他對頂頭上司說:
“其實,今晚上他談的幾件事除了那第三件我們都仔細了解過的,根本不是那麼回事。
”
他把前段時間他們所了解的情況簡要地說了一遍。
原來所謂不落實老幹部政策,是丁奉等少數人串連一氣對經濟待遇提出了過高的要求,作為分管副市長的陳一弘沒有同意,是非由此而生。
他們幾次糾集在一起找陳一弘回答問題,陳一弘見了他們一次,越談問題越多,“像一張收不了口的破網”,以後陳一弘便回避矛盾越積越深,由此而又産生了“奪妻”之說。
找不到陳一弘,他們就去糾纏衛亦前,調門更高了,打出“反腐敗”的招牌,聲稱向道德敗壞者陳一弘作鬥争。
最近才又冒出來“個體戶”問題。
“老衛表什麼态?”周劍非問。
端木信說:
“什麼态也沒表,不置可否。
上回我們來,張廳長問過他,他說:‘言者無罪,聞者足戒嘛!’這些人越同越不像話,同衛書記那種縱容的态度有直接關系。
”
“好一個言者無罪”,周劍非聽了覺得很不是滋味,他又問:
“三江市的老同志都支持他們?”
端木信笑了,說:
“多數老同志對他們反感,有的罵他們是敗類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