州縣無備,守将多棄城走。
封州士卒才百人,又無城隍以守,或勸觐避賊,觐正色叱之曰:“吾守臣也,有死而已,敢言避賊者斬!”賊至,觐率從卒決戰,不勝,被執。
賊捽使拜,且誘之曰:“從我得美官,以女妻汝。
”觐詈曰:“人臣惟北面拜天子,我豈從爾苟生邪!”賊猶惜不殺,徙置舟中。
觐不食者兩日,探懷中印章授其從卒曰:“我且死,若求間道,以此上官。
”賊知其無降意,害之,至死罵賊不絕。
壬戌,侬智高入康州,知州趙師旦,監押馬貴死之。
師旦,稹從子也。
賊既破邕州,順流東下。
師旦使人觇賊,還報曰:“諸州守皆棄城走矣。
”師旦叱曰:“汝亦欲吾走邪”乃大索,得諜三人,斬以徇。
而賊已薄城下,師旦止有兵三百,開門迎戰,殺數十人。
會暮,賊稍卻,師旦語其妻,取州印佩之,使負其子以匿,曰:“明日賊必大至,吾知不敵,然不可以去,爾留死,無益也。
”遂與貴部士卒固守州城。
召貴食,貴不能食,師旦獨飽如平時。
遲明,賊攻城愈急,左右請少避,師旦曰:“戰死與戮死何如?”衆皆曰:“願為國家死。
”至城破,無一人逃者。
矢盡,與貴俱還,據堂而坐。
智高麾兵入,脅師旦,師旦大罵,智高怒,并貴害之。
癸亥,入端州,知州丁寶臣棄城走。
甲子,知颍州、資政殿學士、戶部侍郎範伸淹行至徐州而卒。
仲淹少有大志,于富貴、貧賤、毀譽、歡戚,不一動其心,而慨然有志于天下,常自誦曰:“士當先天下之憂而憂,後天下之樂而樂也。
”每感激論天下事,奮不顧身,一時士大夫矯厲尚風節,自仲淹創之。
性至孝,以母在時方貧,其扣雖貴,非賓客不重肉,妻子衣食僅能自充。
而好施予,置義莊裡中,以贍族人。
守杭之日,子弟知其有退志,乘間請治第洛陽,樹園圃,為逸老地。
仲淹曰:“人苟有道義之樂,形骸可外,況居室乎!”吾今年逾六十,生且無幾,乃謀治第樹園圃,顧何待而居乎!吾所患在位高而艱退,不患退而無居也。
且西都士大夫園林相望,為主人者莫得常遊,而誰獨障吾遊者?豈必有諸己而後為樂邪?”及卒,贈兵部尚書,谥文正,又遣使部問其家。
既葬,帝親書其碑曰“褒賢之碑”。
仲淹為政主忠厚,所至有恩,邠、慶二州之民與屬羌皆畫像立生祠事之。
其卒也,羌酋數百人哭之如父,齋三日而去。
丙寅,侬智高圍廣州。
前二日,有告急者,知州江都仲簡以為妄,囚之,下令曰:“有言賊至者斬!”以故民不為備。
及賊至,始令民入城,民争以金貝遺阍者求先入,踐死者甚衆,馀皆附賊,賊勢益張。
命知韶州陳曙領兵讨侬智高。
朝廷初聞智高反,诏進奏院不得辄報。
知制诰呂溱言:“邊防警急,一方有盜賊,宜令諸路聞之,共得為備。
今欲人不知,此何意也!”
六月,乙亥,起複前衛尉卿餘靖為秘書監、知潭州;前屯田員外郎、直史館楊畋為廣南西路體量安撫提舉經制賊盜。
靖及畋各居父喪。
先是靖與知韶州者結緝農兵,完葺保障,共為守禦計,朝廷聞而嘉之;又以畋素習蠻事,故有是命。
尋改靖廣南西路安撫使、知桂州。
畋被召,至都門外,辭以喪服不敢見;帝賜以所服禦巾,入對便殿,即日加起居舍人、同知谏院而遣之。
甲申,徙知廣州仲簡知荊南。
朝廷但以簡能守城,故有是命,不知廣人怨之深也。
丙戌,诏:“諸州軍裡正、押司、錄事,已代而令輸錢免役者,以違制論。
”先是王逵為荊湖南路轉運使,率民輸錢免役,得缗錢三十萬,進為羨馀,朝廷降诏獎谕。
由是諸路盡為掊克,至破産不能償所負。
朝廷知其弊,故條約之。
丁亥,以太子太師緻仕王德用為河陽三城節度使、同平章事、判鄭州。
時将相王姓者數人,而闾閻婦女小兒皆号德用為黑王相公。
德用雖緻仕,乾元節上壽,預班廷中,遼使曰:“黑王相公乃複起邪?”帝聞之,遂更付以方鎮。
以彰化節度使、知延州狄青為樞密副使。
禦史中丞王舉正,言青出兵伍為執政,本朝所無,恐四方輕朝廷;左司谏賈黯、禦史韓贽亦以為言,皆不聽。
青面涅猶存,帝嘗敕青傅藥除字。
青指其面曰:“陛下擢臣以功,不問門第。
臣所以有今日,由面涅耳,願留此以勸軍中,不敢奉诏。
”
壬辰,以秘書丞、監郴州稅唐介為主客員外郎、通判潭州。
己亥,置廣南東、西路、湖南、江西轉運判官各一員。
庚子,以知宿州朱壽隆提點廣南西路刑獄。
朝廷懲嶺表無備,命完城,貴州守者虐用其人,人不堪命。
壽隆馳至州,械守送獄,奏黜之,州人為立生祠。
壽隆,台符子也。
秋,七月,乙巳,出内藏庫錢三十萬缗、絹十萬匹,下河北助籴軍糧。
丙午,命知桂州餘靖經制廣南東、西路盜賊。
時谏官賈黯言:“靖及楊畋皆許便宜從事,若兩人指蹤不一,則下将無所适從。
又,靖專制西路,若賊東向,則非靖所統,無以使衆。
不若并付靖經制兩路。
”靖亦自言:“賊在東而使臣西,非臣志也。
”帝從其言,故有是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