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使使掩梁王,梁王不覺,遂囚之洛陽。
有司治:「反形已具,請論如法。
」上赦以為庶人,傳處蜀青衣。
西至鄭,逢呂後從長安來。
彭王為呂後泣涕,自言無罪,願處故昌邑。
呂後許諾,與俱東。
至洛陽,呂後白上曰:「彭王壯士,今徙之蜀,此自遺患;不如遂誅之。
妾謹與俱來。
」於是呂後乃令其舍人告彭越復謀反。
廷尉王恬開奏請族之,上可其奏。
三月,夷越三族。
梟越首洛陽,下詔:「有收視者,輒捕之。
」
梁大夫欒布使於齊,還,奏事越頭下,祠而哭之。
吏捕以聞。
上召布,罵,欲烹之。
方提趨湯,布顧曰:「願一言而死。
」上曰:「何言?」布曰:「方上之困於彭城,敗滎陽、成臯間,項王所以遂不能西者,徒以彭王居梁地,與漢合從苦楚也。
當是之時,王一顧,與楚則漢破,與漢則楚破。
且垓下之會,微彭王,項氏不亡。
天下已定,彭王剖符受封,亦欲傳之萬世。
今陛下一徵兵於梁,彭王病不行。
而陛下疑以為反;反形未具,以苛小案誅滅之。
臣恐功臣人人自危也。
今彭王已死,臣生不如死,請就烹!」於是上乃釋布罪,拜為都尉。
丙午,立皇子恢為梁王;丙寅,立皇子友為淮陽王。
罷東郡,頗益梁;罷潁川郡,頗益淮陽。
夏,四月,行自洛陽至。
五月,詔立秦南海尉趙佗為南粵王,使陸賈卽授璽綬,與剖符通使,使和集百越,無為南邊患害。
初,秦二世時,南海尉任囂病且死,召龍川令趙佗,語曰:「秦為無道,天下苦之。
聞陳勝等作亂,天下未知所安。
南海僻遠,吾恐盜兵侵地至此,欲興兵絕新道自備,待諸侯變;會病甚。
且番禺負山險,阻南海,東西數千裡,頗有中國人相輔;此亦一州之主也,可以立國。
郡中長吏,無足與言者,故召公告之。
」卽被佗書,行南海尉事。
囂死,佗卽移檄告橫浦、陽山、湟谿關曰:「盜兵且至,急絕道,聚兵自守!」因稍以法誅秦所置長吏,以其黨為假守。
秦已破滅,佗卽擊幷桂林、象郡,自立為南越武王。
陸生至,尉佗魋結、箕倨見陸生。
陸生說佗曰:「足下中國人,親戚、昆弟、墳墓在真定。
今足下反天性,棄冠帶,欲以區區之越與天子抗衡為敵國,禍且及身矣!且夫秦失其政,諸族、豪傑並起,唯漢王先入關,據鹹陽。
項羽倍約,自立為西楚霸王,諸侯皆屬,可謂至強。
然漢王起巴、蜀,鞭笞天下,遂誅項羽,滅之;五年之間,海內平定。
此非人力,天之所建也。
天子聞君王王南越,不助天下誅暴逆,將相欲移兵而誅王。
天子憐百姓新勞苦,故且休之,遣臣授君王印,剖符通使。
君王宜郊迎,北面稱臣;乃欲以新造未集之越,屈強於此!漢誠聞之,掘燒王先人冢,夷滅宗族,使一偏將將十萬衆臨越,則越殺王降漢如反覆手耳!」於是尉佗乃蹶然起坐,謝陸生曰:「居蠻夷中久,殊失禮義。
」因問陸生曰:「我孰與蕭何、曹參、韓信賢?」陸生曰:「王似賢也。
」復曰:「我孰與皇帝賢?」陸生曰:「皇帝繼五帝、三皇之業,統理中國;中國之人以億計,地方萬裡,萬物殷富;政由一家,自天地剖判未始有也。
今王衆不過十萬,皆蠻夷,崎嶇山海間,譬若漢一郡耳,何乃比於漢!」尉佗大笑曰:「吾不起中國,故王此;使我居中國,何遽不若漢!」乃留陸生與飲,數月,曰:「越中無足與語。
至生來,令我日聞所不聞。
」賜陸生橐中裝直千金,他送亦千金。
陸生卒拜尉佗為南越王,令稱臣,奉漢約。
歸報,帝大悅,拜賈為太中大夫。
陸生時時前說稱詩、書,帝罵之曰:「乃公居馬上而得之,安事詩、書!」陸生曰:「居馬上得之,寧可以馬上治之乎?且湯、武逆取而以順守之;文武並用,長久之術也。
昔者吳王夫差、智伯、秦始皇,皆以極武而亡。
鄉使秦已幷天下,行仁義,法先聖,陛下安得而有之!」帝有慙色,曰:「試為我著秦所以失天下、吾所以得之者及古成敗之國。
」陸生乃粗述存亡之徵,凡著十二篇。
每奏一篇,帝未嘗不稱善,左右呼萬歲;號其書曰新語。
帝有疾,惡見人,臥禁中,詔戶者無得入羣臣,羣臣絳、灌等莫敢入,十餘日。
舞陽侯樊噲排闥直入,大臣隨之。
上獨枕一宦者臥。
噲等見上,流涕曰:「始,陛下與臣等起豐、沛,定天下,何其壯也!今天下已定,又何憊也!且陛下病甚,大臣震恐;不見臣等計事,顧獨與一宦者絕乎!且陛下獨不見趙高之事乎?」帝笑而起。
秋,七月,淮南王布反。
初,淮陰侯死,布已心恐。
及彭越誅,醢其肉以賜諸侯。
使者至淮南,淮南王方獵,見醢,因大恐,陰令人部聚兵,候伺旁郡警急。
布所幸姬,病就醫,醫家與中大夫賁赫對門,赫乃厚餽遺,從姬飲醫家;王疑其與亂,欲捕赫。
赫乘傳詣長安上變,言:「布謀反有端,可先未發誅也。
」上讀其書,語蕭相國,相國曰:「布不宜有此,恐仇怨妄誣之。
請繫赫,使人微驗淮南王。
」淮南王布見赫以罪亡上變,固已疑其言國陰事;漢使又來,頗有所驗;遂族赫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