愚人背負着自己可憐的自身這一無法擺脫的負擔而歎息呻吟。
而一個有着優越精神禀賦的人卻以他的思想使他所處的死氣沉沉的環境變得活潑和富有生氣。
因此,塞尼加所說的話是千真萬确的:“愚蠢的人受着厭倦的折磨”。
同樣,耶稣說“:愚人的生活比死亡還要糟糕。
”因此,我們可以發現:大緻而言,一個人對與人交往的愛好程度,跟他的智力的平庸及思想的貧乏成正比。
人們在這個世界上要麼選擇獨處,要麼選擇庸俗,除此以外再沒有更多别的選擇了。
人的大腦意識是人的身體的寄生物,它寓寄在人的身體之中,而人們辛苦掙來的閑暇,就是為了讓人能夠自由地享受意識和個性所帶來的樂趣。
所以,閑暇是人生的精華,除此之外,人的整個一生就隻是辛苦和勞作而已。
但閑暇給大多數人帶來了什麼呢?如果不是聲色享受和胡鬧,就是無聊和渾噩。
人們消磨閑暇的方式就顯示出閑暇對于他們是何等的沒有價值。
他們的閑暇也就是阿裡奧斯托所說的“一無所知者的無聊”。
凡夫俗子隻關心如何去打發時間,而略具才華的人卻考慮如何應用時間。
頭腦思想狹隘的人容易受到無聊的侵襲,其原因就是他們的智力純粹服務于他們的意欲,是意欲的工具。
如果誘發意欲的動因暫時沒有出現,那麼,意欲就休息了,智力也就放假了因為智力和意欲不一樣,它不會自動活動起來。
這樣,人身上的所有力量可怕地迂滞靜止,這也就是無聊。
為了應付無聊,人們就為意欲找到瑣碎、微小、随意和暫時的動因以圖刺激意欲,從而激活智力智力的任務本來就是為動因效勞的。
但這些動因較之于那些真正的、自然的動因,就猶如紙币比之于銀元,因為前者的價值是有随意性的;諸如遊戲、玩紙牌等就屬于這一類的動因。
這些遊戲的發明也就是為了上述目的。
如果沒有了這些遊戲,缺乏思想的人就會敲擊随便一件伸手可及的物品來幫助自己打發時光。
對這種人而言,雪茄同樣是一件受歡迎的代替思考的物品。
因此,在各國,玩紙牌成了社交、聚會的主要娛樂。
它反映了這種社交聚會的價值,也宣告了思想的破産。
因為人們彼此之間沒有可以交換的思想,所以,他們就交換紙牌,并試圖赢取對方的金錢。
可憐的人啊!但我不想有欠公正地壓制這樣的想法,那就是我們可以為玩紙牌遊戲作這樣的辯護:玩紙牌不失為一種應付以後的世俗生活的演習,隻要我們通過玩牌能學習到如何巧妙地運用那聽任偶然的、不可更改的既定形勢(牌局),使我們盡量得到我們所能得到的東西;為此目的,人們必須養成習慣保持沉着,即使牌勢惡劣的時候,仍能裝出一副高興的外表。
不過,正因為這樣,玩牌也就會産生一種傷風敗俗的作用。
這種遊戲的特質就在于人們動用一切詭計和技巧,不擇手段地去赢取他人的财物。
這種在遊戲裡面體驗和獲得的習慣,會在人的實際生活裡生根、蔓延。
這樣,人們逐漸在處理人與人之間的事務中,也同樣依照這種習慣行事,認為隻要法律允許,就可以利用掌握在手的每一個優勢。
這方面的例證在日常生活中俯拾皆是。
正如我已經說過的,閑暇就是每一個人的生命存在開出的花朵,或者毋甯說是果實。
也隻有閑暇使人得以把握、支配自身,而那些自身具備某些價值的人才可以稱得上是幸福的。
但對于大多數人來說,閑暇隻會造就一個無用的家夥,無所事事,無聊煩悶,他的自身變成了他的包袱。
因此,我們應該慶幸“:親愛的兄弟們,我們不是幹粗活女工的孩子,我們是自由的人”進一步而言,正如一個不需要或隻需要很少進口物品的國家是最幸運的國家。
同樣,如果一個人内在充足、豐富,不需要從自身之外尋求娛樂,那麼,他就是一個最幸運的人。
因為進口物品使國家花費不菲,仰仗他人,同時又帶來危險、制造麻煩。
到頭來,這些物品隻能是我們本土産品的糟糕的代替品,因為無論如何,我們不應該從他人那裡,或者從自身之外期望太多。
一個人對另一個人所能做的隻是極為有限。
歸根到底,每個人都孑然獨立,這時候,最關鍵的問題就是這單獨的人是個什麼樣的人。
因此,歌德的評論(《詩與真》)适用于這裡:無論經曆任何事情,每個人都最終體會到自身擁有。
或者,就像奧立弗高爾斯密的詩句說的:“無論身在何處,我們隻能在我們自身尋找或者獲得幸福”《旅行者》因此,每個人都要充分發揮自己的所能,努力做到最好。
一個人越能夠做到這一點,那他在自己的身上就越能夠發現快樂的源泉,那他也就越幸福。
亞裡士多德無比正确地說過:幸福屬于那些能夠自得其樂的人。
這是因為幸福和快樂的外在源泉,就其本質而言,都極其不确定,并且為時短暫和受制于偶然。
因此,甚至在形勢大好的情況下,它們仍然會輕易終結。
的确,隻要這些外在源泉不在我們的控制之下,這種情形就是不可避免的。
人到老年,幾乎所有這些外在源泉都必然地幹枯了,因為談情說愛、戲谑玩笑、對旅行的興趣、對馬匹的喜好,以及應付社交的精力都舍我們而去了;甚至我們的朋友和親人也被死亡從我們的身邊一一帶走。
此時此刻,一個人的自身擁有,比起以往任何時候都更加重要,因為我們的自身擁有能夠保持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