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杜洛瓦進入報館後,馬上找到布瓦勒納,對他說道:
“親愛的朋友,我想托你一件事。
最近一些天,有人常叫我弗雷斯蒂埃,顯然覺得很有意思。
我倒覺得無聊透頂。
請你在下面對大家說一說,今後誰若再開這種玩笑,我可要扇他的耳光。
“他們應當想一想,為了開這種玩笑而最後導緻一場決鬥,這是否劃得來。
我來找你,是因為知道你是一個性情穩重的人,能夠使事情不緻變得不可收拾,造成不快的後果。
除此之外,還因為在我上次決鬥時,你曾是我的證人。
”
布瓦勒納答應照辦。
說完之後,杜·洛瓦出去辦了點事情。
一小時後,待他回到報館時,已沒有人叫他弗雷斯蒂埃了。
傍晚回到家中,他聽到客廳裡有女人的說話聲。
“誰來啦?”他向仆人問道。
“瓦爾特夫人和德·馬萊爾夫人,”仆人說。
杜·洛瓦的心不禁有點撲通撲通起來,但他随即推開了客廳的門,心裡嘟哝道:“嗨,這有什麼?”
克洛蒂爾德正站在壁爐邊,身上灑滿由窗外射進來的陽光。
杜·洛瓦感到,一見到他,她的臉色忽然變得有點蒼白。
他先向瓦爾特夫人及其像哨兵一樣站在身邊的兩個女兒欠了欠身,然後将身子向他往日的情婦轉了過來。
克洛蒂爾德向他伸出一隻手,他一把接住,意味深長地握了握,仿佛在說:“我仍舊愛的是你。
”作為回報,克洛蒂爾德也使勁握了握他的手。
“上次一别,恍如隔世,”杜·洛瓦說道,“你一向可好?”
“很好,”克洛蒂爾德悠然自得地答道,“你呢,漂亮朋友?”
她接着又轉過身,對着瑪德萊娜說道:
“你同意我繼續叫他漂亮朋友嗎?”
“當然同意,親愛的。
不論你做什麼,我都同意。
”
這句話似乎是話中有話。
瓦爾特夫人這時告訴大家,單身漢雅克·裡瓦爾将要在其寓所的地下室舉行一場大型劍術表演,并已邀請上流社會的名媛貴婦出席觀看。
她最後說道:
“這場表演一定很有意思。
遺憾的是,沒有人能陪同我們前往,因我丈夫那天剛好沒空。
”
杜·洛瓦立即自告奮勇,說他屆時可以陪她們去。
瓦爾特夫人欣然接受:
“這樣的話,我和我的兩個女兒将不知怎樣感謝您了。
”
杜·洛瓦看了看瓦爾特夫人的幼女,心下想道:“這個小蘇姗長的倒是不錯,實在不錯。
”一眼看去,姑娘頭發金黃,活脫脫像個布娃娃,個子雖然矮了點兒,但模樣清秀,身腰纖細,大腿和胸脯也已發育健全。
小小的臉蛋上,一雙藍灰色大眼,炯炯有神,很像一位富于想象的精細畫家,用畫筆特意畫出來的。
此外,她肌膚白皙,光潔無瑕。
松軟的頭發,巧妙蓬起,卷曲自然,恰如一縷輕柔的煙霭,同一些小女孩懷内常常抱着的精美布娃娃頭上的頭發,毫無二緻。
這些小女孩的個兒往往還沒有她們懷中抱着的布娃娃高。
姐姐羅莎則相貌醜陋,身材平平,沒有任何動人之處,完全是一個無人注目、答理和談論的女孩。
女孩的母親這時站起身,對着杜·洛瓦說道:
“就拜托您了。
下星期四下午兩點,我們在家等您。
”
“請盡管放心,夫人,”杜·洛瓦答道。
她走後,德·馬萊爾夫人也站了起來:
“再見,漂亮朋友。
”
她抓住他的手,使勁握了握,久久沒有放下。
面對這意在不言中的内心傾吐,杜·洛瓦深為感動,不禁對這生性活潑、放蕩不羁、也許真心實意愛着他的女人,突然有點舊情萌發。
“我明天就去看她,”他當即想。
客廳裡現在隻剩下他和妻子兩個人了。
瑪德萊娜倏地發出一陣爽朗而又歡快的笑聲,兩眼直視着他,說道:
“知道嗎?瓦爾特夫人現在十分有意于你。
”
“這是哪兒的話?”杜·洛瓦一臉不相信。
“事情就是這樣,我說的千真萬确。
她同我一談起你,就眉飛色舞。
這在她是很少有的。
她說她未來的兩個女婿一定要同你一樣……不過既然是她,這種事倒也沒有什麼關系。
”
“沒有關系?什麼意思?”杜·洛瓦未聽明白。
“啊,你可知道,”瑪德萊娜滿懷自信地說道,“瓦爾特夫人一向潔身自好,從未給人留下什麼話柄。
一言一行實在無可挑剔。
她丈夫的情況,你同我一樣清楚。
而她卻和他截然不同。
再說為嫁了個猶太人,她受了多少苦?但她對丈夫始終如一。
因此她是一個非常規矩的女人。
”
“我還以為她也是猶太人呢,”杜·洛瓦驚訝不已。
“你說她嗎?根本不是。
瑪德萊娜教堂每次舉辦慈善活動,她都是大施主。
她的婚禮是按天主教的習俗進行的。
是她丈夫裝模作樣地做了洗禮,還是教會對他們的婚姻采取了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的态度,這我已記不起來了。
”
“原來是這樣。
這麼說……她很……看得起我了?”杜·洛瓦問。
“對,完全對,要是你還沒有結婚的話,我會勸你向她女兒求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