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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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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顫抖。

    她熱烈地向他湊過去,可是他卻稍稍退卻,沒有讓她貼近,同時用那雙已經毫無疏遠之意、而如今正苦于絕望掙紮的眼睛看着她。

     "不要!不要這樣!"他說。

    "如果你再這樣,我就要對你無禮了。

    "她快活而熱情地微笑着看着他,表示她已經忘記了時間、地點和一切,隻記得他的嘴唇緊貼着她的嘴唇時的滋味。

     他突然抓住她用力搖着,搖得她滿頭黑發淩亂地披散到肩上,仿佛懷着對她————和對他自己的滿腔怒火在搖着她。

     "我們不能這樣!"他說。

    "我告訴你我們決不能這樣!"看來如果他再搖下去,她的脖子就要搖斷了,頭發已經蒙住了她的雙眼,她被他的行動吓呆了。

    她竭力掙脫開來,然後瞪着眼睛看着他。

    他的額上滲出小小的汗珠,他緊握雙拳,似乎在經受某種痛苦。

    他直望着她的臉,那雙灰色的眼睛仿佛要把她刺穿。

     "這全是我的錯————與你沒關系,而且永遠不會再發生了,因為我要帶着媚蘭和嬰兒離開這裡。

    ""離開?"她痛苦地嚷道,"啊,不!""是的,千真萬确!你以為做了這種事我還會留下來嗎? 而且這種事以後還可能發生————" "但是,艾希禮,你不能走。

    你為什麼要走呢?你是愛我的————""你還要我這樣說嗎?好,我就說,我愛你。

    "他忽然魯莽地向她湊過去,吓得她連忙朝後退,把身子靠到籬笆上。

     "我愛你,愛你的勇敢,愛你的頑強,愛你的情火,愛你那十足的冷酷無情。

    我愛你到什麼程度,愛到我剛才幾乎敗壞了這所庇護過我和我一家的殷勤款待,愛到幾乎忘掉了我那世界上再好不過的妻子————愛到我在這泥地裡就能對你放肆,把你當作一個————"她在一遍混亂思緒中掙紮,心裡像被冰刀戳了似的,感到痛苦,感到心寒。

    她猶豫地說:"如果你有了那樣的感覺————而又沒有把我怎麼樣————那麼你就是并不愛我。

    ""我是永遠無法使你理解的。

    "他們相視對方,都不再說話了。

    突然思嘉打了個寒顫,她仿佛作了一次長途旅行後回來,看見這裡還是冬天,赤裸裸的田野由于那些割剩的殘梗而顯得分外凄涼,她更覺得寒冷極了。

    同時也看見艾希禮蒼老而冷漠的面孔,那張她如此熟悉的面孔,如今也回來了,那面孔也是一幅寒冬景象,并且由于傷痛和悔恨而顯得越發蕭瑟。

     這時她真想掉過頭來,抛下艾希禮,進屋去找個隐蔽的地方躲藏起來,可是她太疲倦了,懶得走動,甚至連說話也覺得勞累。

     "沒有什麼要說的了,"她終于說。

    "我是說,一切都完了。

     沒有什麼可愛的了。

    沒有什麼還值得奮鬥的了。

    你走了,塔拉也很快就會完了。

    "他注視着她,過了好一會,然後彎下腰從地上挖起一小塊泥土。

     "可是,這些東西還留着呢,"他說着,臉上又重新浮現出原來那種微笑的影子,這樣的微笑帶着既嘲弄他自己又嘲弄思嘉的意味。

    "盡管你沒有意識到,這些是你愛得比我更深的東西,你還擁有塔拉呢。

    "他拿起她柔軟的手,把那塊潤濕的泥土塞到她手裡,把她的手指并攏。

    現在他的雙手已經不發燙了,她的手也是這樣。

    她朝那塊泥土看了看,覺得這對她真是毫無意義。

    她看着他,漸漸模糊地認識到他身上有一種精神的完整性,那是她那雙熱情的手所無法分裂的,而且無論什麼樣的手都辦不到。

     即使你把他殺了,他也決不會抛棄媚蘭。

    即使他至死熱愛着思嘉,他也決不會同她苟合,并且會竭力設防與她保持一定的距離。

    她永遠也不會穿過那身鐵甲了。

    殷勤好客、忠誠名譽,這些字眼對他來說有着比她更大的意義。

     泥土在她手裡是冷冰冰的。

    她又一次看着它。

     "對了,"她說,"我還擁有這個呢。

    " 起初,她覺得艾希禮那些話毫無意思,而泥土隻不過是紅泥土而已。

    但她突然想起塔拉周圍的紅色海洋,覺得它多麼可愛,而且為了保留它她曾多麼艱苦地奮鬥過————為了今後繼續擁有它她還必需多麼艱苦去進行奮鬥。

    她再一次看着他,不知那熾熱的感情洪流如今究竟到哪裡去了。

    現在她可以靜下來思考,但無法感覺,對艾希禮,還是對塔拉,都是這樣,因為她的全部熱情都已經枯幹了。

     "你不必走,"她明白地說。

    "我不會讓你們大家挨餓的,就算是我讨好你也罷。

    剛才那樣的事再也不會發生了。

    "她轉身向荒地那邊的房子走去,一面把她的頭發整理成一個發髻貼在頸後。

    艾希禮目送着她,看她擡起瘦小的肩膀向前走去。

    而這一姿勢映到他的心靈上,比她所說過的任何話都更加深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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