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問你,她究竟是誰?""她是一個壞女人,"思嘉簡捷地回答說。
"我向你保證,我并不認識她,你别問了。
""天哪,"嬷嬷輕輕歎了一口氣,用滿懷好奇的眼光望着那輛駛去的馬車,呆呆地連下颚都快掉下來了。
自從二十年前她同愛倫離開薩凡納以來,還從沒見過妓女,因此她很遺憾剛才沒有仔細看個清楚。
"她穿得這麼華麗,還有這麼漂亮的一輛馬車和一個車夫,"她喃喃地自言自語。
"我不懂上帝安的什麼心,讓那些壞女人這樣享福,而我們好人倒要餓肚子,打赤腳。
""很久以來上帝就不管我們了,"思嘉粗魯地說。
"可是你也不用對我說,母親聽我這種話會在墳墓裡翻來覆去睡不着。
"她理應覺得自己在社會地位和德行上高于貝爾,但是做不到。
如果她的計劃能順利進行,她就會處于貝爾同樣的地位并受到同一個男人的資助了。
她盡管對自己的決定一點也不後悔,但這件事實質上還是使她感到難堪的。
"我現在不去想它,"她心裡對自己說,同時加快了腳步。
她們經過以前米德大夫住宅所在的那個地段,可是住宅隻剩下兩個石級和一條走道,上面什麼都沒有了。
至于原來惠廷家所在的地方,如今已完全夷為平地,連那些屋基石和磚AE?的煙囪也不見了,隻有運走它們留下的車輪痕迹還依稀可辯。
埃爾辛家的磚房仍兀立在那裡,而且新蓋了二樓層和一個新的屋頂,邦内爾家修補得很難看,上面用粗木闆當瓦AE?蓋了個屋頂,看來是在設法掩飾那副破爛相,想盡量顯得适合于居祝然而,這些房子的窗口沒有一張面孔露出來,門廊裡也看不見一個人,這倘使思嘉感到高興些。
她現在不想跟任何人談話。
皮蒂姑媽家的新石闆屋頂和紅色磚牆,終于在前面出現了,這時思嘉的心也怦怦地跳起來。
上帝多麼仁慈啊,竟沒有讓這所房子損毀得不可收拾!彼得大叔正從前院走出來,胳膊上縜e着一隻采購的籃子,他瞧見思嘉和嬷嬷一跟艱難地走過來,黝黑的臉龐上漾開了一絲爽朗又不敢輕信似的微笑。
思嘉暗暗想道,"我要狠狠地吻這個老邁的黑傻瓜,我多麼高興看到他呀!"她随即快活地喊道:"彼得,快去把姑媽的眩暈藥瓶子拿來,真的是我呀!"當天晚上,皮蒂姑媽家的晚餐上擺着不少了的玉米粥和幹碗豆。
思嘉一面吃一面暗暗發誓,一旦她又有了錢,便決不讓這兩樣東西出現在她的餐桌上。
而且,無論付出什麼樣的代價,她也要再撈些錢,比交納塔拉的稅金還要多的錢。
總之,有一天她會撈到許多錢,即使殺人也在的所不惜。
在飯廳的暗淡燈光下,思嘉問皮蒂的經濟狀況怎樣,她希望事情會出乎她的意料,查爾斯家能夠借給她所需要的那筆錢。
這個問題本來一點兒也不微妙,皮蒂正高興有機會同一位親戚談話,對于提問題的這種方式并沒有注意,她馬上傷心地談起自己所有的苦難來了。
她連自己的農嘗城裡的财産和錢到哪裡去了也不知道,隻發現一切都失去了。
至少享利兄弟是這樣對她說的。
他已經付不出她的地産稅了。
除了她現在住的這棟房子外,一切都已化為烏有,何況皮蒂還沒有想到這所房子并不屬她一人所有,而是與媚蘭和思嘉的共同财産。
享利兄弟僅僅能夠交納這所房子稅金。
他每月給一點點生活費。
盡管要他的錢十分寒碜的。
她也隻好這樣做了。
"享利兄弟說,他肩上的負擔那麼重,租稅又那麼高,他真不知怎樣維持下去。
不過,當然喽,他也許是在撒謊,而手頭還有一大筆錢,隻是不想多給我一點罷了。
"思嘉知道享利叔叔說的不是謊話。
這從他寫給她的幾封談查爾斯财産的信中可以看出,這位老律師在頑強奮鬥要保住房子和城裡原先倉庫所在的那平地産,好讓韋德和思嘉在破産之後還剩有一點東西,思嘉知道他正在冒很大的犧牲替她維持這些稅金。
"當然,他沒有什麼錢了,"思嘉冷靜地想。
"好吧,把他和皮蒂姑媽從名單是劃掉。
現在除了瑞德,沒有别的人了。
我隻好這麼辦。
我必須這麼辦。
不過,我現在用不着想它。
………我得讓她自己談起瑞德,然後我再乘機提出叫她邀請他明天到這裡來。
"她滿面笑容地緊緊握住皮蒂姑媽那雙胖乎乎的手。
"好姑媽,"她說,"我們别再談那些關于金錢什麼的煩惱事了。
讓我們把這些事抛到腦後,談些愉快的話題吧。
你得告訴我每一樁關于老朋友們的新聞呀。
梅裡韋瑟太太怎麼樣了?還有梅貝爾呢?我聽說梅貝爾的小克留爾安全返家了。
可是埃爾辛家和米德大夫夫婦呢?"皮蒂帕特一轉換話題就開顔了,她那張娃娃臉已不再在淚痕下傷心地抽搐。
她一樁樁地報道老鄰居的近況,他們在幹什麼、吃什麼、穿什麼、想什麼。
她用驚異的聲調告訴思嘉,在雷内·卡德從戰場上回來之前,梅裡韋瑟太太和梅貝爾怎樣靠做餡餅賣給北方佬大兵來維持自己的生活,想想那光景吧!有時候幾十個北方佬站在梅裡韋瑟家的後院裡,等着母女倆把餡餅烤出來。
現在雷内回來了,他每天趕着一輛舊貨車到北方佬軍營去賣蛋糕、餡和小面包。
梅裡韋瑟太太說,等到她再多賺點錢,她就要在城裡開個面包鋪。
皮蒂并不想批評這種事,不過畢竟————至少她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