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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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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曲,而由手風琴伴奏。

     “繁殖吧,母牛啊,”奧雷連諾第二在歡宴的高潮中叫嚷。

    “繁殖吧——生命短促呀。

    ” 他從來沒有象現在這麼愉快,人家從來沒有象現在這麼喜歡他,他的牲畜從來沒有象現在這樣控制不住地繁殖。

    為了沒完沒了的酒宴,宰了那麼多的牛。

    豬、雞,院子裡的泥土被血弄得烏七八糟、粘搭搭的,骨頭和内髒不斷扔在這兒,吃剩的食物不斷倒在這兒,幾乎每小時都要把這些東西哔哔喇喇地燒掉,免得兀鷹來啄客人的眼睛。

    奧雷連諾第二發胖了,面孔泛起了紫紅色,活象烏龜的嘴臉,可一切都怪他那出奇的胃口,甚至周遊世界回來的霍.阿卡蒂奧也無法跟他相比。

    奧雷連諾第二難以思議的暴食,他那空前未聞的揮霍,他那無比的好客精神,這種名聲傳出了沼澤地帶,引起了著名暴食者們的注意。

    許多驚人的暴食都從沿海各地來到了馬孔多,參加佩特娜.柯特家中舉行的荒謬為饕餮比賽。

    奧雷連諾第二是經常取得勝利的,直到一個不幸的星期六卡米娜·薩加斯笃姆來到為止;這個女人體型上很象圖騰塑像,是蜚聲全國的“母象”。

    比賽延續到星期二早晨。

    第一個晝夜,吃掉了一隻小牛,外加配萊:木薯、山藥和油炸番蕉,而且喝完了一箱半香擯酒,奧雷連諾第二完全相信自己的勝利。

    他認為,他的精神和活力都超過沉着的對手;她進食的方式當然是比較内行的,可是正因為這樣,就不大使擠滿屋子的大部分觀衆感到興趣。

    當奧雷連諾第二渴望勝利、大口咬肉的時候,“母象”卻用外科醫生的技術把肉切成塊,不慌不忙地吃着,甚至感到一定的愉快。

    她長得粗壯肥胖,可是女性的溫柔勝過了她的茁壯:她有一副漂亮的面孔和一雙保養很好的雅緻的手兒,還有那麼不可抗拒的魅力,以緻奧雷連諾第二看見她走進屋子的時候,甚至說他甯願跟她在床上比賽,而不在桌邊比賽,接着,他看見“母象”吃掉了一整條豬腿,一點沒有違背進食的禮貌和規矩,他就十分認真他說,這個雅緻、進人、貪饞的女人在某種意義上倒是個理想的女人。

    他并沒有看錯,以往傳說“母象”是個貪婪的兀鷹,這是沒有根據的。

    她既不是傳說的“絞肉機”,也不是希臘雜技團中滿臉絡腮子的女人,而是音樂學校校長。

    當她已經是個可敬的母親時,為了找到一種能使孩子吃得更多的辦法,她也學會了巧妙地狼吞虎咽,但不是靠人為地刺激胃口,而是靠心靈的絕對甯靜。

    她那實踐檢驗過的理論原則是:一個人隻要心地平靜,就能不停地吃到疲乏的時候。

    就這樣,由于心理的原因和競技的興趣,她離開了自己的學校和家庭,想跟全國聞名的放肆的暴食者決一雌雄。

    “母象”剛一看見奧雷連諾第二,立即明白他要輸的不是肚子,而是性格。

    的确,到第一夜終了的時候,她還保持着自己的戰鬥力,而奧雷連諾第二卻因說說笑笑消耗了自己的力量。

    他倆睡了四個小時。

    然後,每人喝了五十杯橙子汁、八升咖啡和三十隻生雞蛋。

    第二天早上,在許多小時的不眠之後,吃掉了兩頭豬、一串香蕉和四箱香槟酒。

    “母象”開始懷疑奧雷連諾第二不知不覺地采用了她自己的辦法,但完全是不顧後果地瞎吃。

    因此,他比她預料的更危險。

    佩特娜·柯特把兩隻烤火雞拿上桌子的時候,奧雷連諾第二已經快要昏厥了。

     “如果不行,你就别吃啦,”“母象”向他說。

    “就算不分勝負吧。

    ” 她是真心誠意說的,因為她自己也無法再吃一塊肉了;她知道對手每吃一口都會加快他的死亡。

    可是奧雷連諾第二把她的話當成新的挑戰,便噎地吃完了整隻火雞,超過了自己不可思議的容量,失去了知覺。

    他伏倒在一盤啃光的骨頭上,象瘋狗似地嘴裡流出泡沫,發出臨死的稀噓聲。

    在他突然陷入的黑暗中,他覺得有人從塔頂把他摔進無底的深淵;在最後的刹那間,他明白自己這樣掉到底就非死不可了。

     “把我擡到菲蘭達那兒去吧,”他還來得及說出這麼一句。

     擡他回家的朋友們以為,他履行了給他妻子的諾言:不讓自己死在情婦床上。

    佩特娜·柯特把他希望穿着躺進棺材的漆皮鞋擦幹淨,已在找人給他送去,就有人來告訴她說奧雷連諾第二脫離了危險。

    的确,不到一個星期他就康複了;兩個星期以後,他又以空前盛大的酒宴慶祝自己的複活。

    他繼續住在佩特娜.柯特家裡,可是現在每天都去看望菲蘭達,有時還留下來跟全家一塊兒吃飯,仿佛命運變換了一切的位置,把他變成了情婦的丈夫、妻子的情人。

     菲蘭達終于能夠稍微喘口氣了。

    在難以忍受的孤獨的日子裡,被棄的妻子唯一能夠解悶的,就是午休時彈琴和閱讀孩子的信。

    她自己每日兩次給霍·阿卡蒂奧和梅梅捎去詳細的信函,可是沒有一行是真話。

    菲蘭達向孩子們隐瞞了自己的不幸,隐瞞了這座房子的悲哀;這座房子,盡管長廊上的秋海棠充滿了陽光,盡管下午兩點鐘十分悶熱,盡管街頭的歡樂聲陣陣傳來,一天一天地變得越來越象她父母陰暗的宅子了。

    菲蘭達在三個活的幽靈和一個死人——霍·阿·布恩蒂亞的幽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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